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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哥哥
 
明德太子遗孤一案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大将军窦武向皇上上书请求监斩楚皎然、楚惟深。

皇帝欣然应允。

待凌细柳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离楚皎然行刑之日还有不足十天。

凌细柳的嗓子也渐渐恢复了声音,只不过说话时仍旧有些疼痛。

在安成侯的日子一直很平静,不是因为侯府没有纷争,只不过是安成侯夫人将她保护的太好,一家人将她可劲儿地宠着,便是要星星要月亮也给摘来。

在这期间她也从丫鬟的口中将眼下侯府内的事情知道了七七八八,府上的老太爷老太太早就不早了,但留下的孩子却是不少,光是凌细柳父亲这一辈儿就是七个孩子,而继承爵位的安成侯并非老侯爷的长子,他虽是安成侯的嫡子,但也不是嫡长子,安成侯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

说起来安成侯继承这份殊荣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安成侯的爵位本由他的哥哥三公子继承,可是就在他领旨出京治理黄河泛滥的差事儿之时老侯爷病危,不久又传来消息,说是三公子在黄河又一次泛滥时被河水冲走,尸骨无存。

老侯爷痛心之余。只得将爵位传给了五儿子,便是如今的安成侯。谁知世事难料,三公子在失踪一年之后突然出现在侯府门前。

安成侯见了兄长自然是痛哭流涕,在第二日便写好了奏折,请求皇帝将爵位归还于自己的兄长。

谁知三公子在得知弟弟所为之后立即上了一道儿折子,只说五公子的爵位乃是父亲亲口允诺的,自己无才无德不配得到爵位。

皇帝斟酌再三之后,竟然同意了安成侯兄长的请旨。

安成侯心中感激,便一直将自己的哥哥留在侯府,便是来了京城也带着三公子一家。

凌细柳来到安成侯府也有不少日子了,却是不曾见过这些人。

再说安成侯这边儿,除了侯爷夫人倒也有几房妾室,说起来柳细细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

只因她足不出户,安成侯又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搅扰她,是以到了今天,她也只见过侯爷夫妇及自己的同胞哥哥。

柳湛自她醒来之后露了一次面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休息了这些日子,她身子已然大好,只除了筋脉被阻,其他倒也没有什么。

这日。她收拾齐整正准备去向侯爷夫人请示,希望能亲自去安国公府向舒夫人致谢。

她真准备出门却是远远听到了侯爷夫人的笑声,抬眼人已到了门前,柳夫人笑道:"细细,猜我带了谁来?"

凌细柳瞧着柳夫人神色,猜想此事定然与自己有关,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事情,她歪着头微微笑道:"细细猜不出来,不如母亲直接告诉我吧!"

柳夫人笑道:"我带来的这两人你定然是想不到的。"

说罢,柳夫人走开一步。将身后的人让了出来。

"春鸳、白鹭!"凌细柳看到这两人惊喜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小姐!"春鸳、白鹭二人更是眼眶泛红,泪流满面。

白鹭直接扑了过来,径直跪在了凌细柳的脚下,哭泣道:"小姐,都是奴婢们没用保护不了主子,害得您受了如此多的苦……"

凌细柳却是摇了摇头,眼眶一阵阵泛酸,"真好,你们都没事儿!"

春鸳一向沉静谨慎,这个时候却也是忍不住拿帕子不停地拭着眼角儿,半晌才哽咽道:"小姐,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吧!"

白鹭听了这话也连声道:"小姐,奴婢也要陪在你们身边。"

凌细柳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她不由看向站在一旁不停拿巾帕拭去眼角泪水的柳夫人,"母亲,我可以留下她们吗?"

白鹭和春鸳毕竟是楚家的丫鬟,留下来势必要给安成侯府带来不必要的争端,她总要问过了柳夫人的意思。

"好、好!只要你喜欢就好!"这是柳细细自回到安成侯提的第一个要求,柳夫人答应都来不及,哪有半分反对的意思。

闻言,几人皆是破涕为笑。此番历经大难,主仆间的轻易更胜从前。

柳夫人想她们方才见面应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便悄然离开了凌细柳的闺房。

待柳夫人走了,凌细柳握着春鸳的手,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是谁救了你们?"

不等春鸳开口,白鹭便抢先答道:"小姐,是安国公世子救了我们。他不仅救了我和春鸳,还救了二爷一家。"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凌细柳转过脸,紧紧地盯着白鹭。

春鸳却答道:"原先奴婢们也是不知道的,可是前几日官兵将大房所有人都抓走了,原本奴婢二人也在此列,但是二夫人拿出我和白鹭的卖身契,也是二夫人向我们透漏说出世子爷向皇帝求的情,这才逃过了一死。"

凌细柳在知道楚皎然身份泄露之时便猜到楚家必然要遭遇灭族之祸,一想到谢云怡及两个孩子要受此牵连,她心里便过意不去,内疚、自责折磨了她许多日子,她甚至有些后悔当时的鲁莽之举。

她一直以为楚皎然的身份只有自己和楚惟深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也以为楚皎然的身份是不会被泄露了,而且自己当日诬陷他,仅仅只用了一枚印章,单单此物是不可能致楚皎然于死地的,只要他抵死不认,这件案子也只会成为一桩悬案,不禁楚家人不会受牵连,便是楚皎然自己也是不会死的。

可是,当楚皎然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所有的疑点就会自动指向他。谎言就会变成真实。

楚皎然会死,楚家会被灭族,这一切都是她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她也一直知道,舒檀不会袖手旁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舒檀立在她的身后,将那些她想做而不能做,甚至是她考虑不周的地方一一替她考虑,她依然习惯了他的存在。

是以在被楚皎然囚禁,在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声音之后,她依然没有慌乱,没有疯掉,只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会在她无能为力的时候替她做好一切。

然而,她依旧没有猜到舒檀竟然可以为她做到这一步,楚家二房几十口的人命竟被他以一己之力,生生保了下来。

与皇帝相处了近七年,她何尝不知道当今天子的冷酷、多疑,舒檀究竟是付出了何样的代价才换来这一份喜悦与眼泪。

明明这些人与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却是拼了命的为她去做,甚至未曾对他泄露分毫。

凌细柳的眼睛晶亮,水光盈动。

她忽然想喝酒,就像是在陇西的那个夜晚,他带着她偷偷潜入酒窖,喝的不省人事。

唯有那种温醇辛辣之味,方能冲去此刻心中热潮汹涌的感觉。

"他眼下如何了,你们可曾见过他?"自那日他将她带出楚府地下暗室,她便再未见过舒檀一面。

两人皆是摇了摇头,春鸳道:"奴婢们也不曾见过他,之所以知道您在安成侯府也是世子跟前的下人向奴婢们透漏的消息,可是无论奴婢们如何打探,他也不肯说出世子的情况。"

凌细柳的心头不由一紧,她的感觉告诉他舒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久不来见她,甚至不给她带来任何消息。

她越想越是心惊,恨不得此刻便要去安国公府拜见。

春鸳看出凌细柳的担忧,抿了抿唇道:"小姐无须担心,世子爷在京城里也算是有些名望的,他若是真出事儿了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消息。"

白鹭也接道:"是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顿了顿,她又道:"您若是实在担心,明日奴婢去外头打听打听,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儿。"

凌细柳突然站起身说道:"不,我要亲自去一趟安国公府。"话刚一出口,她又再次蹙起眉,喃喃道:"不行,我不能去。"

虽说她已经得到了太皇天后的首肯,恢复了安成侯嫡女的身份,但是她毕竟曾是楚皎然的女儿,若是冒冒然去了安国公府定然会为国公府招致祸端。万一将国公府和明德太子遗孤一案牵扯到一起,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她这厢思绪翻飞,恨的是自己没有了一身的武功,深处侯府,无论到哪儿都是一群人跟着,更何况是柳家人将她当作宝贝一般地疼着,柳夫人生怕她消失不见,恨不得夜里不睡觉时时将她盯着。

春鸳见凌细柳不时地踱步,目光在她脸上转过,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不过是半月没见,已憔悴的不成样子,她看了也是一阵心疼。

蓦地,她忽然想起一事儿,急声说道:"小姐,那家丁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说是三日之后和国长公主出殡,扶归楼的位子早已备下。"

凌细柳不由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和国长公主是谁?"

春鸳的脸上现出几分惋惜之色,她沉吟道:"这和国长公主不是旁人,就是大夫人,从前的临川公主。"

闻言,凌细柳震了震,她心头一动,疑惑道:"大夫人死了?"

白鹭也是一阵唏嘘,紧接着道:"唉!大夫人服毒自尽了,是她将大爷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世,并拿出了大爷谋逆的证据,直接呈给了大将军。"

"从前看大爷与夫人相爱甚笃,没成想竟落到这般结局!"白鹭是楚家的家生子,她在楚府待了这十几年,自然是知道楚大爷对大夫人的感情,没想到临到了却是大夫人害死了他。

春鸳又道:"大将军将大夫人的死讯禀告皇上之后没多久,大夫人便恢复了昔日的荣誉,并追封为和国长公主,葬于北山帝陵之畔。"

凌细柳听了这些话,同样是震惊不已,她也没有想到大夫人假扮自己竟然是另有目的,只不知他背后之人是谁。竟可以潜伏在楚皎然身旁十几年之久。

同时,她心里也升出了几分好笑之意,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在肉身死去之后,亲眼看到身后事儿。

舒檀当真是了解她,和国长公主出殡,她定然是要亲眼去看看的,亲眼看着自己出殡,这是多么可笑又有趣的一件事情,而且凌细柳有预感她可以见到相见之人。

有了这层打算,凌细柳便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周密的计划。

"母亲。您就同意女儿去吧!"凌细柳晃着柳夫人的袖子不住地撒娇,"女儿十分敬佩和国长公主的一番作为,况且她曾经……"大夫人做过凌细柳的母亲,柳夫人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儿的,虽然女儿未曾明说,但她心里清楚。

凌细柳眨了眨眼睛,又道:"母亲,您也不希望女儿做那忘恩负义的不肖之徒吧!"

柳夫人并非是铁石心肠,虽然心中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嫉妒,但是被女儿这么软磨硬泡之下,她也心软了,口中虽然没有明说,心里却早有了这层打算。

"好啦,母亲答应你就是了。"柳夫人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但是,母亲也要一起去。"

凌细柳怔了怔,复又笑道:"自然是要母亲一起去的。"

从柳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凌细柳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安成侯夫妇给予她的爱甚至已经成为了她此时的负担。

近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已是过了深秋。眼见着便要立冬了。

凌细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过是穿过两个园子,她已累的虚汗连连,脚步虚浮。

柳夫人担心她的身体,已经招了不少大夫来替她瞧病,大夫们也瞧不出个究竟,只当她是身子太弱了。

可是,凌细柳知道,一切的一切要从楚皎然喂给她的药丸说起。

明明那一日楚惟深已有了将她处死的打算,而且他也付诸了行动,可是为何在最紧要的关头他突然放弃了?

凌细柳不知道原因,她只记得在意识消散的边缘,似乎听到了云燕的一声大喝,冥冥中也只听到了'楚皎然'三个字,她只是知道自己因这三个字而死,也因这三个字而活。

楚皎然合该是她一生的梦魇,逃不开,躲不掉。

昨个儿夜里下了一场秋雨,满园的金菊被撒了一地的金,花园的小径上也沾湿了许多。踩在上头不由有些打滑。

"小姐,您慢点儿!"春鸳一直在观察着凌细柳的神色,自然也瞧出了凌细柳的身体极度虚弱,比之以往差了何止千里。

她心里也跟着慌张起来,尤其是她不止一次地看到凌细柳在看书的时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若是搁在从前便是一只蚊子飞到跟前凌细柳也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可是在春鸳为凌细柳披上斗篷的时候,她竟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凌细柳偏过头虚弱地冲着春鸳笑道:"你家小姐我何时那么没用,这点儿路还摔不到我……"

有些话是真的不能说的太满,也就是她刚说完这句话,脚下便是一滑,她连忙伸手四处去抓。

春鸳本就在旁,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因衣料太滑猛然脱手,凌细柳竟然仰面朝着花丛扑去。

"小姐!"白鹭也吓了一大跳,但是她距离凌细柳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救人是来不及了。

凌细柳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下子可要大大出糗了,她只能伸手尽力护着自己的脸,免得摔的太难看。

她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一个柔软却干瘦的怀抱里,她鼻子更是狠狠撞在了来人胸前的肋骨上,撞得鼻子一阵刺痛,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倒不是她想哭,这根本就是身体反应。

凌细柳抬起头,撞见的便是柳湛一副深沉的脸孔,这张脸实在与她太像,她一眼看来竟是错愕地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

身上之人的身子猛然颤了颤,竟然也不顾及自己身上趴着的凌细柳,扭头看着站在一旁傻愣的下人道:"还不快将爷扶起来。"

春鸳、白鹭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凌细柳扶了起来,那边厢书童也将刘湛被地上拖了起来。

凌细柳这才发现刘湛今日并未做轮椅,她正想着便看到书童架着两个拐杖塞在了刘湛的腋下。

察觉到凌细柳的目光,刘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在看到她泪眼汪汪的一双桃花眸以及她红扑扑的鼻头时,刘湛不由愣了愣。眼睛里划过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口气严厉地冷哼道:"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没瞧见这地上都是雨水吗?走不了不会换条路吗,再不济也可以做轿子……"

凌细柳不由蹙起眉头,揉了揉自己依旧酸痛的鼻子小声咕哝道:"硌死我了!"

原本还要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刘湛听了凌细柳的咕哝,不由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地冷哼,甩了袖子便走。

他扭身时候发觉自己腋下的拐杖十分碍眼,伸手拿起拐杖便丢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花丛里,瞪着身边的书童愣是不肯说话。

"世子爷,您这是闹什么脾气呀?"刘湛性格乖张。从不按照常理出牌,下人们也不知他又闹的哪一出,心里头直发颤,这小祖宗可别又想出什么歪点子了折磨他们这些下人。

刘湛冷冷撇了他一眼,一瞬间将书童冻在原地,心里不由哀叹道:这冬天来的也太快了些!

书童小心翼翼地斟酌道:"世子爷,可是想赏花了?"

刘湛白了他一眼,目光比之刚才更冷了,眼睛里射出来的好似冰渣子,扎的人全身都疼。

书童不由偷偷瞄了刘湛一眼。小心翼翼道:"您饿了?还是您腿疼了?"刚刚世子爷在花园里摆弄花丛,回头瞧见大小姐身子一歪便要倒来,世子爷随手便扔掉了手上修剪花木的剪刀。

说到此书童又是一把辛酸泪,想那锋利的剪刀就这么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好在只是砸在了脚面,而不是扎进了脚趾。

世子爷犹如神助,嗖地一下便飞了过去,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速,他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世子爷竟然以身作肉垫儿,垫在了大小姐的身下。要知道咱们这位世子爷那可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往日里侯爷夫人对他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是以养就了世子爷一副骄矜的脾性。

尤其是在他十岁那年摔伤了腿,脾气更是古怪非常,是不是地拿下人逗乐子,动不动就打骂奴才,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要说这世子爷的脾气啊,那只能用'暴戾乖张'四个字来形容了。

不过呢,满身缺点的世子爷也有那么一两个拿的出手的优点,世子爷他护短儿的紧,凡是被他认可的人,便是豁了命的去护。

是以书童虽然心里也怕世子动怒,但他知道世子爷是不会真的将他怎么样。

书童的愚钝不配合令刘湛一阵恼怒,他气极了,竟是随手拽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佩玉,扬手便朝着书童的脑袋砸去。

书童见状,大呼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扔,您这是要了小的命啊!那可是御赐之物,摔坏了整个侯府都要遭殃了……"

刘湛对书童的叫苦连天采取了完全忽略的态度,他紧绷着下颌,冷着一张脸,扬起手中的玉佩,冲着书童的脑袋砸去。

"您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呦!"书童惊呼连连,又是跳又是叫地飞扑过去,一把将玉佩接在了怀里,摸到手心温润的玉佩,书童又是哭又是笑,将玉佩小心地保护着,颤颤巍巍地奔到刘湛的跟前。

"爷,您要做轮椅直说便是,犯得着拿脑袋跟奴才开玩笑吗?您可真是吓死我了!"书童小心地将玉佩挂在了刘湛的腰际。

刘湛倒也配合,只一张脸黑的跟炭一样。

显然,书童是知道他的意思,故意跟他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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