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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用其冥冥
 
深黑的夜里,身披黑色斗篷的楚惟深快速离开了刑部大牢。

他拐出了一条巷子,早有一顶软轿等在黑暗中,楚惟深抬脚便要向轿子走出,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前方的黑暗中看了一眼。冷冷道:"出来吧。"

话音未落,黑暗中渐渐显出一道儿欣长的身影来,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瞧出来人同样披了一层深色的斗篷,将自己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来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下颌处一颗硕大的黑痣。

楚惟深见了这张脸,眸中不由掠过几分谨慎之色。

只见来人嘴唇缓慢蠕动。用一种奇怪的声调说道:"楚尚书,主人要见你。"

楚惟深神色一紧,连忙伸出手做出谦卑的样子。"请来使带路。"

这是一所不大的房子,地方也偏僻,但屋子里的陈设十分干净整齐,一眼望去满目的书本,一排排书架整齐的分列在整个房间。

楚惟深一进门便嗅到了深浓的书卷香气,他甚至可以嗅出几种名墨的味道。

这显然是某处书局,楚惟深见此不由愣了愣,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翻书声,他不由低垂了眉眼,压低了脚步声缓缓穿梭在一排排书架间。

抬首间瞧见坐在一人高梯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宽袍的人影,他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将梯子紧紧地抓着,惊慌道:"您怎么能自个儿爬上去找书呢?书墨呢?"

楚惟深紧紧扶着梯子,扭头冲着外头唤道:"书墨书墨……"

鸦青色男子笑着摆了摆手,笑道:"就是闲他吵。才将他轰走了,你可千万别叫他过来!"

"您都这把年纪了,还顾惜着自个儿身子。"楚惟深说着便伸手扶着男子走下木梯。

下到最后一阶时,楚惟深不由俯低了身子,却是腰间骤然惊痛,他动作微滞,眉头不由蹙起。

鸦青色衣袍的男子不由瞥了他一眼,嘴角儿溢出一丝冷笑。

楚惟深将来人扶到床边的软榻上坐着,手脚利索的拿了宝蓝色绫锻大迎枕垫在老人的腰腹下,转过身又殷勤地为老人倒了一杯茶水。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恭恭敬敬地立在软榻前,恭声道:"不知您唤下官来此何事?"

老人旧窑从桌上拿起十样锦的茶盅,斗彩茶盖轻轻扣在茶盅的边缘,掀唇轻轻吹了吹茶叶,送到唇边浅浅嘬了一口。

老人做这一番动作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但是楚惟深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腿脚都开始泛酸了。

楚惟深仍旧是大气儿不敢出,恭敬地立在软榻前。

蓦地,老人眉头紧锁,微微掀起眼帘,"去过大牢了?"

"是。"楚惟深眉心一跳,恭恭敬敬地答道。

老人依旧言语平淡,"瞧你神色,想来事情办的不怎么顺利。"

楚惟深道:"少游年轻气盛,从前又过的太过平顺,是以才会轻信了旁人。"

闻言,老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蛊重重地放回到桌子上,冷笑道:"既然是太过平顺了,那么便让他此番多吃苦。好教他知道亲娘老子是谁!"

"是是,您说的是。"楚惟深顿时吓得一个哆嗦,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人又道:"告诉刑部大牢的朋友,叫他们好好伺候伺候我们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主子'。"

楚惟深神色陡然一变,不由抬眸偷偷瞧了一眼男子的神色。

老人瞥了他一眼道:"听说你腰闪到了?"

楚惟深神色又是一紧,道:"不打紧。都是老毛病了。"

"嘭!"老人抬手便将自己手中的茶蛊砸在了楚惟深的胸口,滚烫的茶水顿时洒了一身,透过衣衫,烫在了心口。

"你还要替他瞒着,真当我老糊涂了吗?乌鸦尚知反哺,你养育他二十多载。他不仅不知悔改,反倒因为一个女子而对你大打出手。"老人的眼眸中不由掠过失望之色。

楚惟深"吭"地一声跪倒在地,垂首道:"是下官教导无方之过,请主子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老人从床边摸起黑漆拐杖,抬起棍子便重重击在了楚惟深受伤的腰背,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瞧瞧你将他教成了什么样子,便是日后他当真得了帝王,可还会记得你丁点儿的恩情?既然他执意寻思便教他死好了,倒也干净!"

闻言,楚惟深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人道:"您可是在说笑?"

老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却是不愿多做解释。

过了半晌,老人又重新走回到书架旁,手指在一排排书架上摸索着。口中淡淡道:"那个叫柳细细的丫头不能再留了。"

楚惟深跪在地上,沉声应道:"是,下官会尽快处理。"顿了顿。他思忖道:"窦武那边是否要游说一番?好让他把矛头指向皇帝。"

老人的目光透过轩窗看到外面圆月为乌云所遮,渐渐地似有跃出黑暗的迹象,他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窦武许是保不住了,只怪他四年前太过优柔寡断错失良机。"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口中喃喃念道:"似石而玉,以錞为刃;去其昭昭,用其冥冥;仲父有言,事可以隐。"

"窦武的用处可不仅仅是作为刀,去其昭昭,用其冥冥,你好好把握这一枚棋子,或许竟会成为扭转乾坤的一枚妙棋。"老人将手中的书随手扔在了楚惟深的脚边,淡淡道:"拿回去看看吧。"

当楚惟深走出书局的时候,迎面一阵凉风袭来,楚惟深不由打了个寒颤,透骨的凉意自心底冒出,向着四肢百骸涌去。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老人口中的那句话:"去其昭昭,用其冥冥。"他翻来覆去地将这句话思量着,一时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再一想到楚皎然的执拗不肯言,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事情仿佛结成了一团麻,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

但是,有一件事儿却是不容拖延了。

柳细细,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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