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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一百四十章 旧时欢
 
凌细柳站在阁楼上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陈恒从地上爬起来,她想了想便接过春鸳手中的油纸伞,兀自走入落雪中。

陈恒仰躺在雪地里,乌黑的眸子瞪得圆圆的,任由纷纷扬扬的雪花溅落眼眸。迷蒙了双眼,侵入心扉,再一齐涌上眉眼,冰寒的泪水便沿着少年的眼角,划过发鬓,落入雪地里。泅出一朵冰花。

父亲在世时,他不曾做过一件令父亲骄傲的事儿,便是父亲走了。他也不曾为他查出凶手,报仇雪恨。

他是无能的,是……废物!

少年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摸去眼角的水泽,指上一阵冰冷,不知是雪还是别的什么,他出神的盯着手掌看,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少年眉眼陡然一垮,他猛然抬起袖子掩住眉眼,肩膀一阵阵抖动。

风雪无声,白衣如雾,柳青色开满芙蓉花的裙裾轻轻摇曳着抚摸过满地的落雪。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突然察觉到面上的风雪淡了不少,他拉下袖子,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天际。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看到漫天的飞雪,而是一柄绘着冬雪红梅的油纸伞。

陈恒怔了怔,复又看向撑伞之人。

薄绢绘墨的油纸伞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庞,肤如凝雪,目若寒星,趁着伞面上的一簇红梅,那精致的五官更似花树堆雪,新月生晕,便是九岁孩子的模样,美丽已见了雏形。

此时孩子并未看他,乌黑的眸子出神的瞧着远处插在梅树枝干上的一柄三尺长剑。

陈恒猛然间回过神,他欣慰的是孩子并未看到他此时满脸水光的狼狈,抬袖快速拭去脸上水泽,他一屁股从地上弹了起来,那样子活像是屁股底下长了钉子。

凌细柳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被她深黑的眸子盯着,顿觉一阵报赫,他甩了甩袖子,借口拍打身上的积雪,一边儿又撅着嘴抱怨道:"他奶奶的这地上可真滑!"

闻言,她浅浅笑起,眉梢眼角盈盈一弯,竟然是俏皮可爱的弧度。

陈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是看的几近呆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一个毛还未长齐的小丫头直瞧,惊的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他竟是被一个黄毛丫头迷了神智。

真是罪过呀!罪过!他在心里默念几声阿弥陀佛。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正寻思着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不妨,膝弯儿处骤然被人踢了一脚。他条件发射地张口就骂:"喂喂!你要是再踢我,我就……"

他说着便转过头,目光落在女童雪白稚嫩的脸蛋上,他说话的声音不由便小了下去,眼神里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凌细柳却是眨了眨眼睛,翘起嘴角。将拳头在他面前举了举,半是吓唬半是威胁道:"你就怎样?你又打不过我,难不成还要扮狗咬我不成?"

"你又打不过我,难不成还要学兵部尚书家的恶狗咬我不成?"身着烟霞色骑装的少女斜睨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年,半是吓唬半是威胁地扬起了粉嫩的拳头。

陈恒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孩子的眼睛看了半晌,复又失望地喃喃道:"她怎么会……"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动作,甚至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陈恒愣了好一会儿,才故意岔开话题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凌细柳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株梅树,伸手握住剑柄,触手冰凉,她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地拔下了插在树干上的剑。

她随手一扔便又将剑还给了陈恒,陈恒接过,见她扔剑的动作缓慢又笨拙,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道:"你曾有恩于我陈家,我兄妹二人自会替你保守秘密。"

凌细柳微微一笑,神情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却是惹恼了陈恒。皱了皱眉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陈家人自是一言九鼎,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凌细柳见他误会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背着手慢慢走在雪地里,烟霞色的牛皮靴子时不时地踢在地上寸深的雪地里,带起雪粒子纷纷扬扬。

"你不是说今天就要走么?"凌细柳此时说话的样子极为散漫就像是与极为熟悉的家人闲话聊天一般。

陈恒初时听着觉得古怪。可又说出不上来是为什么,渐渐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待她的态度随意了许多,说话时甚至不曾仔细地用脑子想,随口便答了出来。

"原本是要走的,可是昨天夜里西里山突然发生雪崩,出去的山路被阻了,这会儿官府正组织了山民在疏通山道,想必要过好些日子才能出去。"

凌细柳轻轻"哦"了一声,又随意地说道:"其实我从前也一直以为武功学好了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以不受欺负,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武功学的好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匹夫之怒也不过是血溅五步。"顿了顿,她忽然抬眸朝他粲然一笑,"要对付比你强大百倍的人,靠的不是手上的剑,而是这里。"她抬起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陈恒却惊得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愤懑道:"又是阿滢告诉你的!"

闻言,凌细柳白了他一眼,眸光潋滟,透着几分无奈:"便是没有阿滢,我也会知道的。"

他此时只顾着生气,却没有注意到凌细柳对陈滢的称呼,'阿滢'分明是长者或是平辈之人对亲朋好友的称谓。

见陈恒因为生气而鼓起腮帮子,圆圆的娃娃脸上尽是孩子气,她忍不住便要笑出声,偏过头兀自瘪了好一会儿才笑道:"阿滢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恒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妹妹还十五岁哪里会明白厉害关系,定是被这丫头骗了。

凌细柳见他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便猜到他在想什么。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在她的眼里阿恒才是真的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会儿子雪渐渐停了,日头渐渐爬出云层,稀薄的日光下,积雪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但日光下的雪景却是美极了。

凌细柳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慢慢揉成了雪球,漫不经心地问道:"陈太傅病重的那段时间,你一直守在他身边吗?"

陈恒不疑有他,张口便道:"自然。"

"那么,他临去时可有交代什么?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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