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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七十七章 故人
 
凌细柳只是静静地看着于磐,眼中闪动着几缕波光。

除了那张脸,她并不确定躺在里面的就是姜尚,而且她敏锐地察觉到于磐对她有所隐瞒。

于磐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一阵细微响动后,有一束刺眼的光线落在姜尚的脸上,他突然睁开了双眼,蓝色的眼瞳中泛起深深的厌恶与恐慌。

然而。他却只是艰难地摆动着头颅,身子向爬虫一般蠕动着。

凌细柳蓦然回首看向于磐,眸光带着冷火,"你们废了他?"

于磐并不否认,挑了挑眉,"昨夜有人来劫狱,我发现他时,他已这般模样。"

凌细柳冷笑一声。并不言语。劫狱之人既然有能力挑断他手筋脚筋,何不一刀杀了他干净。

此事是她疏忽在先,更是于磐言语误导在前,她以为姜尚是朝廷查明勾结关外官员的关键。先入为主地以为于磐会保护好他,更何况他明明说了,审问的时候自己要在身边。

她毫不怀疑此时的姜尚已经是个哑巴,凌细柳表情微变,嘴角翘起一抹诡异的笑:"我听说,昨日阵前征西校尉被流矢击下马背,不知伤势可有好转?"

于磐表情变了几变,瞳孔骤然紧缩,拢在衣袖下的手指蓄势待发。

"舒将军,以为我年龄小便好欺负吗?"她微微踮起脚尖,努力凑到他的耳畔,低笑道:"杀了我,大宁必败。"

她鹅黄色长裳轻轻拂过他的衣袖,似有冰寒的触感抚上手背,于磐心头猛然一紧,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吝于对自己下手。"她言下之意便是逼急了,大可拼着一死也不让他如愿。

于磐自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更何况他亲眼见到过她对自己的残忍。

良久,他看向面前的孩子。"如你所愿,姜尚你可以带走。"

"不,不需要。"孩子露出浅淡的笑容,只那眼眸深处细看了,便能发觉里头的阴狠之意,"姜尚归我处置,就在这里,生死不论。"

"好。"于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凌细柳亦笑,掷地有声:"笔墨伺候。"

于磐微微诧异,挥手让随从们准备了。一回头却见凌细柳向他伸出手,笑吟吟道:"借舒将军舆图一用。"

凌细柳接过舆图,右拿起一支笔,快速地在舆图上圈画了几处线路,片刻功夫便将舆图再次交换到自己手中。

不过是乍然间功夫,于磐再次拿到舆图时,却见方才以为的断接处皆有了转圜,而图的一处正清晰地标记着磁石山所在的位置。

于磐的眼神在恍惚了一瞬后,不禁骇然,这山河舆图岂是等闲人能够绘制的,便是得当世博学大儒教授课业的皇子皇孙也不见得会这些。

更何况。这些道路必然是经过实测,精密的计算得来。她却是信手便能绘出,如此只有两种可能,此人不过是信手涂鸦;另外一种便是她精于计算,且博闻强记。

昔年,她与祖父客居于此,祖父带着她几乎踏遍了这里的每一块儿土地,世人只知祖父精于兵法谋略,实不知祖父乃当世少有的博学大儒,实乃不世之才。

这座磁石山便是祖父发现的,原本祖父是要将此发现奏报朝廷,谁知天不假年,祖父竟却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便被击垮了身子,昔日赫赫威名的战神竟是被小小的风寒打倒。

于是,这件事儿便一直搁置了。直到前些日子,羌宁战事焦灼。她才想起这么一件事儿来。

凌细柳似乎并未发现于磐眼中复杂的情绪,只淡淡道:"磁山离涙河并不远,且地势险峻,将军只需将羌人引至此处便可。我方可脱去铁质盔甲,换以犀牛皮即可。"

在她的心里已然制定出完整的作战计划,当然她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于磐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既然如此,六小姐便在这里稍作歇息,想必六小姐也累了。"

"确实有些乏了。"她眨了眨眼,"这会儿子却是有些想念刘嬷嬷做的早膳了。"

少年眉一扬,琉璃色眼眸灿若星子。"六小姐放心,明早儿你定能吃上刘嬷嬷做的早膳。"

凌细柳微微笑,垂下眼睫。

安置好了凌细柳,于磐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的甬道里。

珍宝阁,第四进院子,三秋阁。

明月如钩,临堤台榭。一抹清雅的银纹锦袍飘荡在夜风里,深黑色锦袍上绣着银色的神秘图纹。在男人近乎张扬的气息里,于磐低声道:"舆图已经到手。"

看得出来,他的态度十分恭敬里透着三分的娟狂。

隐约的笛声在黑夜里蔓延,笛声不是很高,苍凉中透着一路湿漉漉的酒气与怀念。

"我把姜尚送人了。"于磐握着舆图随手把玩着,并不见得多少重视,言语听着有些漫不经心,然而凭栏而立的青年却微微笑了。

于磐难得的耐心,认真听着他将一首曲子吹完。

一曲作罢,那人却并未回头,风扬起他的发,露出青若剔羽的眉,眉下双目,深沉黝黯,似是常年不被日光照亮。

"于磐,你去过武烈侯祠吗?"

于磐握着舆图的手猛然僵住。浓密的羽睫下,异样复杂的光芒一瞬而过,那道光芒很快,快到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一闪而逝的悸动是否存在过。

"不曾。"他答的干脆,话音落下时只觉方才太过用力的说话,牙齿似乎都疼了。

"是吗?"锦袍男子,微微抬首。似是呢喃,"我也很久没去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夜风低喃,恍惚中似有荷香阵阵。依稀可闻月明人笑语。

良久之后,只听那人淡淡道:"你去吧。"明显的打发之意。

于磐走了两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晃了晃手中的舆图,懒懒笑道:"公子,不要看看吗?"

黑色的披风临栏摇曳,于磐远远望去那人似要乘风而去,明明是那般深沉如铁的男子,他为何会在刚才的一瞬间看到了男人身上易碎的脆弱,与沉痛。

男子并未说话,只浅淡了瞥了他一眼,只一眼于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撇了撇嘴,三两下便消失在曲折的楼宇间。

蓦地,黑袍男子心头骤然一紧,他顺着于磐消失的地方看去,那里只余轻纱飘荡,再无一物。

冥冥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离他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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