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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六十九章 明月皎皎
 
于磐霍然转首,目光隼利,如盘旋在高空盯视着猎物的鹰。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于磐再不敢小瞧这么一个小小的孩童,他沉了沉脸,"事成。姜尚归你。"

凌细柳温和的笑了笑,那样子像极了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不,那眉眼间无声流动的高华气息,又岂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将军可看得到院子里的那株桃树?"

顺着她的目光,于磐果然看见院子角落里栽着一棵桃树,此时桃花已开败。底下落了一地的桃粉。

于磐不明所以,侧首看了凌细柳一眼。

凌细柳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弓弩,递给于磐。笑吟吟道:"不知将军箭法如何?"

于磐面色微沉,隐隐的不悦。

凌细柳会心一笑,"眼见着这桃树便要结果了,将军可不能伤了她。"说着她抬手指着粉绿相间的一处,笑道:"黄昏时候几个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不小心将毽子踢飞了上去,不知将军能否将它射下来。"

于磐深深看她一眼,今日楚府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哪里有丫头还存了玩耍的心思。

他接过弓弩,抬眼望去果真看到了五彩的翎羽,微微凝神,只听一声极轻的响动,箭羽飞了出去,直直射向凌细柳先前所指的地方。

这对他来说是毫不费力的,然而。令他惊诧的是那支箭在将要靠近桃树的时候突然转了方向,竟然'嗖'的一下贴向了桃树下一块儿面盆大小的黑石上。

于磐着实惊了一下,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凌细柳,足尖微点,轻巧地落在了黑石旁边。

他抬手将箭羽拔了出来,指尖摩挲着箭头上的马口铁,眸色一闪,冷声道:"磁石。"

凌细柳对他认出此物并不多少惊讶,只淡淡一笑道:"《吕氏春秋》一书曰:慈石召铁,或引之也。又有传言,当年始皇帝建造阿房宫时,其北阙门便是磁石所制,若有刺客身藏利刃,进入此门,比定会被牢大门牢牢吸住。俯首就擒。"

冷月无声,月色下的女童面容恬静,侃侃而谈,一言一行中却散发出成年女子才有的从容妩媚。

少年看着这样的她,却是未置一词。

他猜到了她的意思,可即便是这么大一整块儿磁石已是十分难寻,又去哪里寻得更多?

凌细柳却看着他,同样的缄默。

"明日,我带你去见姜尚。"他琉璃色眼眸如波光般斑斓浮动,"无论你要将他如何,我必须陪同在侧。"

她卷曲的手指微微一动,朝着对方盈盈一笑:"好。"

不论他是放心不下姜尚。亦或是对自己好奇,这都没有关系。便是她拒绝了,他也会想别的法子打探。何不如敞开了门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让他查,她倒是想看看他能查出些什么来?

忽然,天空中亮起一道儿蓝色的火光,虽然是一闪而逝的瞬间,但却逃不过两人的眼睛。

尤其是少年。看了一眼便微微变了脸色。

回首间对上凌细柳的目光,少年点了点头便跃上屋顶,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没过多久,西北方向亮起了火光。凌细柳遥遥望着,那里似是县衙的方向。

但愿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他们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死去呢?

磐楼。

月白底暗银纹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梅姨娘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跪在地上的映月,垂首盯着那抹影子,低声道:"梅姨娘私藏凌细柳陪嫁物品中的御赐之物被老太太禁了足,交予二夫人处置……今日府上乱作一团,她八成是趁乱逃走了……"

男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地上跪伏着的女子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映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终于男子俯下身子,搀扶着地上的女子站起。

映月小心地抬起眉眼,望见楚皎然清雅容颜上的淡漠笑意,她心头微凉。放在他掌心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他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慌张害怕,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问道:"听说乳娘受了风寒。过些日子你抽空去看看她。我一直想将她接近府来亲自照料,可是乳娘却不喜宅门纷争,而我却不能轻易去看她。"

他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无奈与哀伤。映月见了顿时心中一喜,他果真还是记挂着母亲的恩德,当年若不是母亲拼死相救。他怕是早已……

说了一会儿话,楚皎然却似突然发现了什么,深瞳中迸发出狠戾之光,他挥手间便抓住了映月的衣领,"这里的画呢?"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再未见他情绪这般外露过。

她唇角一阵颤抖,险些就要笑出声来,终究是没这样的胆子,她低垂了眉眼,冷冰冰道:"几日前家里遭了贼,这画便丢了。"

他紧紧盯着她,"可有其他财物被偷?"

映月道:"不曾。"

楚皎然却是深深看着她,目光森然:"平日你一直留在磐楼,何故会丢了画?况且那画并非名家之作,便是连题跋都没有,贼人何故单单偷了这一幅画?"

言下之意便是怀疑自己喽,映月咬紧了唇畔,这许多年来的委屈一齐涌上,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勉强开口道:"公子,是怀疑奴婢吗?"

楚皎然垂首,看着面前的女子,见她眼眶通红,泪眼盈盈地瞧着自己,不觉便响起了幼时总跟在自己身后哭鼻子的小丫头。

他手指骤松,叹了口气道:"夜了,你早些休息吧。"

映月颓然跌倒在地,看着那一抹月白色的冷光缓缓朝着磐楼深处行去,原本积蓄在眸中,迟迟不肯落下的泪水,便于此时汹涌而下。

十多年了,她一直仰望着他,总以为只要她一心一意对他好,终有一日他会回头,看到她,看到她的好。

可是,这么久了,她待他的心一直不变,而他便是回过了头也不曾将她望上一眼,便是那替代品她亦比不过。

眼前重重石门开合,他终是再看到了那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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