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见她目光定在了镜子上，随即起身走过去，用一块布盖住了镜子，不让师宝儿继续看。
师宝儿却看着他，又笑了起来。
“沈原你知道吗？人，只有在快死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这辈子都做过什么愚不可及的事情，才会明白，假如能活下去，第一件要去做的是什么事情。”
“我当时想的是，我出去了，第一个，便要找秦楚楚报仇。”
“她当我是傻子，我当她是朋友，她利用我，一次次把我耍得团团转，她假意给我出主意，说是为了我好，给我希望，实则上，是叫我给她垫背，做她的替死鬼。”
“我曾经那么相信她。”
沈原皱着眉头朝她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秦楚楚不是值得你深交的朋友。”
师宝儿看着他，沉默了会儿，又摇头回道：“可我仔细想，我的其他朋友，不也都和她差不多？不过就是，那些人，没有她坏的那么彻底罢了，他们不敢伤害我罢了。”
“他们只不过，都是在我落魄之后，来踩我一脚罢了。”
最可笑的是，她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沈原，却是唯一一个，来想办法救她的人。
这些年，她甚至连跟和沈原说几句话都会觉得不耐烦，因为只要一看到沈原，她就会想到他们害得帝非恒腿伤复发，她被关在家里禁闭，被罚跪了一天。
那是她这辈子被家长罚得最重的一回。
她但凡想到，就会想起那天，是沈原在她面前，和她打赌，说抽走了帝非恒的轮椅，帝非恒就会站不起来。
她真后悔，那天和他打赌了，不然帝无玦也不会讨厌她。
倘若帝无玦不讨厌她，那么他又怎么会喜欢上秦暮然？和他指腹为婚的，是她啊，不是秦暮然。
她早就知道帝无玦因为帝非恒的事情，对她有意见，所以，她才不想沈原再黏着自己。
可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已经做错的事情，她选择自我麻痹自我逃避也是没用的，因为事情就是发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最喜欢的那个男人，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最想甩开的男人，却不计一切代价，要将她救出来。
可是即便她活下来了，又能如何呢？
师家已经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她爸妈离婚了，没有一个愿意再管她，爷爷被她害得入狱了，师家破产了。
连她最喜欢的那套首饰，都没能留下，她养的那两条狗，也已经不见了，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街上的流浪狗。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坏，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可我现在才知道，我叫什么坏呢？”
“秦楚楚那种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大快人心！”
就算今天报复了秦楚楚又如何呢？她心里还是恨得发狂！别说一夜，十天十夜，都不够让她解气！
沈原见她失魂落魄地哭着，立刻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医生不是才叮嘱过不能哭？脸上伤口不能沾水，不然这些伤会留疤的！”
也就沈原一个人，还稀得来哄她骗她了。
师宝儿轻轻吸了下鼻子，轻声回道：“你不用骗我了，就算不沾水，我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也是没救了。”
“不会的！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我想尽办法也会让你恢复如初！不留下一点儿疤痕！”沈原不等她说完，大声向她保证。
师宝儿没吭声了，她看着抱着自己的沈原，眼泪只是无声地往下滑。
她觉得自己真的可怜，而毫无尊严地喜欢着她的沈原，更是可怜。
沈原长得不好看，从小一直胖到大，他偏偏遗传了所有沈家不好的基因，和他那个犹如星辰一般耀眼的堂哥沈哲比起来，他简直长得不堪入目。
这么不堪入目的沈原，为了得到她的一丁点注意，只因为她随意的一句不喜欢胖子，前些年去努力减肥了。
师宝儿曾经笑他，喝一口水都会胖的体质，减肥做什么？但沈原生生为她从二百多斤减到了一百五十斤，一米八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甚至有点儿偏瘦了。
可他就是做到了，并且一直保持住了。
虽然他瘦下来，依旧长得不好看，比不上师宝儿印象中的帝无玦，十分之一那么好看。
但是现在这样的师宝儿，已经不配让沈原这么一直拼尽全力去护着。
而且，她心里很清楚，帝无玦不会放过她，因为她害死了帝坤，陷害了秦暮然。
她身上背了条人命，她会连累沈原，把他也拖下水。
沈原松开了她，一边用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朝她认真道：“宝儿，你不坏，任何人心底里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恶念，谁不是为自己而活？你没有做错！”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要你死，我想让你活着，我就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你怎么这么傻呢？”师宝儿忍不住叹气，轻声问。
沈原怔了下，回道：“因为这个人是你。”
师宝儿抿了抿嘴角，更觉得这个男人傻到没边。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朝他问道：“我记得，我把你曾经送给我的一些贵重礼物都还给你了，你还留着吗？”
“当然全部都留着了！”沈原随即点头回道，“你现在要？我去给你拿来！”
“好。”师宝儿眼里含着眼泪，直勾勾看着他，点头，轻声回道。
这可能是她剩下的最后一笔财产了。
沈原一直将师宝儿的东西都收在一个房间里，收得好好的，一会儿就把东西全拿了过来，包括师宝儿曾经回礼给他的几样东西。
师宝儿让他一一打开了，一样一样，过了眼，小心翼翼放到一旁。
她大约算了下，价值大约六七百万的样子，价钱她不是十分清楚，但大差不差。
以前几百万的东西，她可能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用这些东西，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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