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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伴你臻途无悔 > 第二十九章 血色夕阳
 
  再说慧娘和书儿站在庵门外的台阶上,依依不舍地目送臻儿和秦三转走下山路,直到转过弯,让密林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了。

  慧娘的眼眶在臻儿背影消失的一瞬红了起来。书儿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带到自己怀里,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臂,一边把她带回到知客间。有了女儿的体贴和安慰,慧娘觉得好受了不少。她先是跟知客老尼道了辛苦,又吩咐河珠跟着老尼去客房自行歇息。然后慧娘便带着书儿向后院自己的禅房走去。

  一路上书儿默默地跟着慧娘身后,待到了房门前,慧娘为她打开门,她便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看看。

  谁知刚站到门口,书儿就呆住了。

  只见一轮硕大浑圆血红的夕阳蓦然出现在眼前。它红得既没有丝毫杂色,也没有多余的光环,就那样干净清爽的悬挂在西向大窗的正中间。配着落日背后亮青色的天幕,构成一幅美丽而奇异的图画。

  “好奇美的落日啊!”书儿喃喃的道。慧娘站在女儿的身边,看到夕阳为女儿凝脂般的脸庞镀上一层胭脂红,她的发丝好似最上品的锦缎,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让她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无辜而圣洁。慧娘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暗叹:“我的女儿更美啊。”

  书儿匆匆除履上榻,快步走到窗前,兴奋地扑在窗台上,急切地几乎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书儿啊,小心!可别掉下去。”慧娘跟过来,抓住书儿的胳膊把她拉了进来。书儿转头笑着对慧娘道:“娘亲,我还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落日呢。而且这里可以看得好远,真的就像诗里说的那样:‘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

  “傻孩子。”慧娘也笑了:“明天天亮了,有的是时间看。天好的时候,徐村就像一个大棋盘一样,真真儿的就摆在你眼前。”

  书儿这才注意到山下徐村。它在暮色中只是些隐隐绰绰的黑色斑块,看不甚清楚。如果不是慧娘告诉,书儿根本不会想到那就是徐村。

  无论如何,知道娘亲每天都能在这个窗口,远远的看着徐村,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和臻儿,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安了不少。

  书儿调皮地探出头向悬崖下看去,发现并不能直接看到崖下面,心下稍稍失望。窗户下面是一大块凸出的岩石,岩石缝儿里有很多顽强生长小草灌木,最边缘处甚至还有一棵遒劲苍翠,顽强的从岩缝中挣扎生长的老松树。

  书儿闭上眼睛,让山风习习,吹拂着她的脸颊,凉爽惬意。书儿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这儿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娘亲就在身边的缘故啊。

  她感叹不知是谁发现了山坳间的登山捷径,否则的话,就是翻过眼前这几座不高的山峰,怕也要一整天的时间呢。那想见娘亲一面就更难了。

  随即她又笑自己胡思乱想,耽误了欣赏夕阳美景。虽然以前春日赏花,夏季消暑,秋天登高之时,爹爹和娘亲也会带着姊弟两个登山远眺。可都早出早归,从来没有登的这么高,且规矩多多不得尽兴。现在她可以一直就这样盯着外面的无限美好的夕照,看多久都行。

  书儿再次抬头看天的时候,心头一惊,不由得怔住了。只见广袤的天幕在她的头上方被从北到南整齐的划分为两个部分,仿佛是天神用神器划了一道日与夜的分界线。这条线两侧对比鲜明,截然不同。山那边依然还有落日的余晖,而自己这边已经是完全是黑云压顶,整个清净庵都笼罩在漆黑的重云之下。

  书儿着急得再去看那血红的夕阳,却见夕阳比在刚刚看到的低了不少,暗了不少,也远了不少。让她几乎认为刚才的景象只是她的幻觉。

  那轮落日似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远处的山峰后坠去,而头上的黑暗紧紧地追在后面。夕阳再美,也只是太阳最后的余晖。书儿心此刻似乎也随之沉沉远去。

  “关上窗户吧,明天再看。这太阳一下山,山里便一片漆黑了,今晚看起来没有月亮啊……哦,关上纱窗就行了,不然就太闷热了。”慧娘道,“晚上不出去了,你也脱了大衣裳,放下头发,轻省轻省。”

  “哎。”书儿答应着,忙不迭地关上了窗户,要把那怪异的天象隔绝在窗外。她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心思,脱下上衣解了裙子挂好。这才有功夫四处打量了一下慧娘的禅房。

  这里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玄关,可以把鞋子脱下放在此处。门左侧衣架,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和箱笼;右侧门边是洗漱用的盆和架子,进而是靠墙立着一排书架,书架上寥寥几册佛经而已,大部分空间放的都是杂物,虽是杂物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整个房间素素静静的,却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书儿最喜欢的就是这窗户开得够大位置极佳,里外双层的窗扇,外面是木窗,里层则是厚实的白色重纱,密实还透光。夏天的时候,支开外窗可以遮阳,冬天或是风大的时候则是又保暖又安全。窗前是一张原木色的矮脚胡榻床,上置一方矮几,两个蒲团。

  “这就是娘亲每日读经之余遥望徐村的地方了。”书儿一面看,一面心中感叹。

  “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甚清楚,明儿大亮了有多少看不到。真是个孩子性子。快过来坐下。”慧娘招呼她到蒲团上坐好,帮她把钗环一样一样地卸下来,用木梳把女儿的一头黑缎子一样的头发梳得更加柔顺,然后松松地编成一条鹅卵粗的长辫子垂在脑后。就像在家里时候一样,两个人一边准备就寝,一边说着家常。

  慧娘看着烛光中春天的桃花一样娇嫩美丽的女儿,心中涌起无限的满足和骄傲之感。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庵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有希望,有盼头。她可以看着女儿出嫁,儿子娶亲,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甚至功成名就。她觉得这辈子也过得去了。

  书儿看着娘亲面带微笑的对着自己,心知娘亲欢喜看到自己,故意问道:“娘亲在笑什么?”

  “书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结果,娘亲在替书儿开心啊。快,跟娘亲说说那天的情形吧。”慧娘的微笑带上了一点促狭。

  “嘻嘻嘻……娘亲,我都不记得了呢。”书儿一只手遮这半边脸,嘻嘻地笑着。

  “小鬼头,这么大了还和娘亲还淘气。”慧娘把书儿的手给她拿开,翻过来轻轻地打了一下道:“就知道傻笑,还不快从实招来。”

  书儿想到相亲的时候,那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把金簪插到自己头上的情景,既是害羞,更是欢喜。自己十岁以后除了爹爹和臻儿,从不曾有男子那般的靠近自己。她当时羞得不敢抬头,只记得那只拿着簪子缓缓接近的手,有一种奇异的气息混在清新的皂角味儿里,非花非草非木,说不出的好闻,让人心旌微动。她只记得自己傻傻的想着:“他的手和爹爹臻儿的都不一样呢。”

  慧娘见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好的了,心里更想知道了:“那就捡你记得的说好了。真是急死为娘了。”

  书儿定了定神,方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道:“那边除了他还有他的父母大人,我们这边是太爷爷和二婶子。本来是请了太太的,可是她那天身体不适,就请二婶子代劳了。”

  “这些那天你太爷爷都遣人来和我说了。说说娘不知道的。说说那个他吧。和娘亲有什么害羞的,这孩子。”慧娘想知道的是女儿心里是否喜欢。

  “娘亲。”书儿本不是那忸怩作态的女孩,想到娘亲一个在山里,担心自己和弟弟,定是心里不安的。自己说得越多越细致,娘亲越是开心。于是她索性抬起头,大大方方的和慧娘一一道来:“他坐在那里端端正正,清清爽爽的……穿着干干净净的青色儒服。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双方的长辈谈得很投缘。没多久,他就…他就把簪子给我插在头上了。”饶是书儿落落大方,说到插簪子的时候还是红了脸。

  “好,好孩子。”慧娘见她连脖子都红了,心中好笑,促狭地又问:“你还没说那他到底是长得个什么样子呢?可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娘亲,这个…这个真的不记得了。”整个过程,书儿只是在最初介绍的时候,看过他一眼,如今真的想不起来他具体的五官模样了。她就是觉得他顺眼,好看,干净。再说对方也还是未及弱冠啊,谁知道三年后会长成什么样呢。总不会是变得大腹便便或是成了络腮胡子吧。想到此处,书儿自己也禁不住“噗”的笑出声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脸,暗骂自己真是又傻又不知羞。

  慧娘看见书儿的样子,揣摩女儿的心思,面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初见徐谨时心动的美好。奇怪的是,她此刻似乎完全没有了为徐谨伤感的心思,她把那份美好和眼前的书儿重合起来,心满满的都是为女儿高兴:“不记得就是好看了。要是个丑八怪把你吓着了,你又怎么会忘记了呢?”

  “什么都瞒不过娘亲啊。”书儿也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安心。

  娘俩个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道不尽的新鲜事儿。书儿又细细地说了新来的文嬷嬷,小丫鬟们,还有徐会一家子。说了文嬷嬷教她如何用人如何管家。有些话即使下午说过了,慧娘也还是想再听一遍。她越听心中越觉欣慰,连声道好:“好孩子,好好敬着那文嬷嬷。你二婶子当初就是她带出来的。有她帮你教你,将来你出门了娘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时辰过得飞快,说着笑着夜便深了。两个人同塌而眠,又说了会子话,书儿终抵不住困,沉沉睡去。

  慧娘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又不敢多翻身,怕打扰书儿睡眠。她在脑中满满的都是白天臻儿和书儿的声音和样子。想到两个孩子小大人一样,努力学习着克服自己的不安和心伤,试图安慰娘亲,尽量把快乐坚强的一面展现给她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她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书儿。今夜阴天无月,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慧娘就静静地听着女儿在身边深长均匀的呼吸声,心中s安定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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