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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琉璃钟内琥珀浓 > 第二百九十七章乱套
 
  请愿,游行,静坐,层出不穷的抗议方式源源不断的出现在都城中,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不满,即使这不满来得突然而且没有缘由。

  萧奕亭喝下御医端来的药,聚精会神的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陪侍在身边的贺内监将灯拨亮“陛下歇一歇吧,这样要熬坏身子的。”

  “这么多折子只怕再多四五个时辰也没办法看完。”他苦笑着摇头,却也将折子扔在桌上,疲惫的按着自己的额头“赵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因为她将这当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才会这么全力以赴吧。”贺内监力度适中的帮他揉了揉,低声道。

  必须做的事?联想起最近梦中的场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平日在书房待到什么时候?”

  “听茶房的女孩子们说几乎每一天都待到快子时末才走,赶上折子多的时候有时还会待到丑时才离开。”贺内监回忆片刻道。

  她为什么这么上心?萧奕亭忍不住心里起了猜疑。“她才来多久,看过的折子已经这么多,假以时日只怕天下都要以为她是副帝。”他的声音中极为罕见的出现了像一个帝王一样的低沉,压低了嗓音,透出浓浓的戒备,仿佛当初威逼利诱让赵璇帮忙的人不是他一样。

  贺内监没有接这句话,而是轻声道“陛下,外头的人都在说要严惩丞相,闹得不可开交,府衙那边已经弹压了几次,只是因为担心会引起民沸,并不敢动真格。”

  “都已经进了刑部的大牢就不要再叫丞相了。”萧奕亭睁开眼睛,一边写下批复一边说。

  “是。”贺内监躬身应下,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王大人等在阶前,正不安的搓着手指,赶忙迎了上去。“贺内监!”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贺内监远远的冲他点了点头,远远的带着人去了茶房旁边的小间,这是每晚守夜的人打盹休息的地方,铺盖陈设都很简单。

  王大人殷勤的给贺内监端茶递水,也不知究竟谁才是正经官身。

  “陛下今日心情可好?”

  贺内监享受着他的讨好,提醒道“陛下今日脾气不佳,你可不要说什么会让他心气不顺的话。”

  “丞相那边还是没能问出来答案,内监是不是给我指条明路?”王大人赔笑道,桌下的手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牢里什么情形?”

  “她一句软话都不肯说,能够用在身上的刑都已经用过,可根本没有用啊!”王大人愁眉苦脸的向他诉苦,感受到手上一轻,心里也有了底。

  贺内监将喝了一半的杯子推倒“树倒猢狲散,王大人没有听说过?唇亡齿寒大抵如此。”

  将这几句话在心里转了几次,王大人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叠声的道谢,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虚弱的赵璇歪在床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郭佑将手上的药放在桌子上“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用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想轻重?”赵璇鄙夷的看着他,根本懒得在他身上费口舌。

  “我受人所托保你一命,却没有办法不用刑,希望你能体谅。”郭佑嘴里说着软话,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和这些软话能够搭配的表情。

  遍体鳞伤的赵璇现在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就连瞪他的眼神都没有往常看起来那么凶狠有威慑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来说过好话却什么都不做,难不成以为只是这样她就会觉得他们是帮自己的?

  “赵大人,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郭佑道。

  赵璇靠在身后的被堆上艰难的转头看他“屈打成招在我这里并不适用。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大人是块硬骨头,没人不知道。”郭佑道。“只是不知道大人府上有多少硬骨头?”

  “我以为我被废了公主位之后公主府就空了,原来还没有吗?”赵璇惊讶道。

  郭佑打量着动作不便的她“是啊,毕竟秦安公也是有爵位的人,总不好将他赶出去。”

  果然。赵璇点了点头“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只要找韩朝他都会给你们,根本不必动刑。”

  “看起来大人并不担心秦安公。”郭佑奇怪的看着她,即便早就听说她与众不同,可郭佑还是免不了有些差异。不管怎么样也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她能够这么平静?

  赵璇笑道“你们难道不就是因为觉得韩朝嘴不严才要对他严刑拷打吗?”说着自嘲一笑“他可是听说我被废立刻就要休妻的男人,我对他还能有什么情分?”

  “大人何必这样欲盖弥彰?谁人不知您来的那天秦安公还特意来送了,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只怕根本没有人信。”郭佑故意道。

  “他不过是觉得我会死在这里,带着孩子来见我最后一面罢了。”赵璇说完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来之前还觉得他大惊小怪,现在慢慢想起来大概他猜中了。”

  郭佑谨慎的看着她,并不很相信她表现出来的脆弱。“大人何出此言?”

  “我可是去过天牢的人,和这里简直天差地别,就是有些感慨也不过分吧?”赵璇道。

  她在天牢里是什么样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是以郭佑竟没有反驳,将药放在床边便走了。

  自从赵璇没办法行走以后礼部和宗府的人便借故不来,每天只有王大人和郭佑交替着讯问。

  因为赵璇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讯问的方式从简单的皮肉伤变成了精神上的折磨,只不过原本那些对很多犯人都有用的譬如当面用刑或者活剖之类惨烈得让人不忍直视的手段到了赵璇这里都没有用。

  每一次赵璇翻着白眼的嫌弃模样都让他们气得牙痒痒,可又不敢真的照着会弄死人的方向用力,只能气得不停的琢磨新的方法。

  赵璇刚被送走,王大人就叫住想要离开的郭佑“郭大人,讯问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大人就不觉得心急吗?”

  “王大人已经心急如焚了吗?”郭佑反问。

  王大人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就全部都显现出来,看起来仿佛一个好说话的老好人一样。“你我都是这件案子的经办人,要是一直拖下去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

  “不知王大人有什么高见?”郭佑问。

  “既然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换个人?”王大人比了个交换的手势。

  郭佑下意识的觉得这里头有套“大人是主审官,自然应该由大人决定。”

  拦住转身欲走的郭佑,王大人笑了一下“话虽这么说,不过你我乃是同僚,大家心里明镜一样。”说着冲他眨了眨眼睛“要是我一个人,陛下又怎么会重视,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王大人难不成也想效仿万民书?”他满脸讽刺的看着王大人,一副羞于与之为伍的样子。

  “郭大人觉得自己能够撬开赵氏的嘴吗?”问了十来天还是反反复复的一句不知道,就是骨头再硬的人也没道理扛到这个时候。王大人看着里头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恐惧,要是此次不能将她了结,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锁上门的屋子,郭佑也没信心能够像往常一样只要动动手就问出真相。

  她不是普通人,对寻常人有用的方式在她身上通通没有效果。“你想怎么样?”

  “秦安公,还有她那个妹妹,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想也不想的,郭佑果断摇头“韩朝不能动。”

  “镇南王都死了多久了,秦安公的名声可没有他爷爷好。”王大人道。不是没有想到郭佑会拒绝,可眼下只能够死马当作活马医,勉力一试。

  “现在朝中的武将大多都受过镇南王的恩泽,韩朝是镇南王府唯一的独苗,你要拉他下大牢等同于是和所有武将作对,陛下也不会同意的。”镇南王即便是死了也能护着韩家唯一的这根独苗,即便在天上也能够瞑目了。

  王大人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朝中虽然许多武将都受过镇南王的恩泽,可是郭大人别忘了,这些年也是多了不少后起之秀的。”

  他这样一说郭佑心里很快就有数了。霍思渊这一派已经渐渐的成了气候,就连元嘉大长公主的独子赵赫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其他人就更不必说,只这两个人现在如日中天的样子就足够和那帮老臣斗个平分秋色。

  而且在经历过赵璇令行禁止的整治过后,文臣中有许多人都对她颇有微词,此次外头万言书之类的东西能够闹将起来未必没有这些人推波助澜的原因。

  “赵赫和丞相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虽说一荣未必俱荣,可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他怎么可能会站出来帮着外人去找丞相的过错?”尤其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王大人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女人之间的恨从来都够长久,元嘉大长公主找不到原配沈氏,这才将满腔怨气都撒在赵氏身上。而且她一直觉得是赵氏破坏了赵将军和长公主的婚事。新仇旧恨叠加,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让整个沈家一起消失,你猜大长公主会放过吗?”

  这可真不好说,按照大长公主不管不顾的性格或许还真会这么做。

  郭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小事,先抓丞相再抓公爷,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小事,万一出了什么错漏,你我的小命可就都没了。”

  “放心,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比你更怕牵连家里人。”王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未央,郭佑双手垂在身侧,将今天和王大人的谈话简略的说了一遍,静静的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衣着华美的霍青锦握着剪刀剪亮灯芯“他这么猜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韩朝又能知道什么,他不过是个废物,也就是赵璇才拿他当宝。真要拿人不如拿那个二姑娘,年纪轻又没有吃过苦,这种人才比较容易问出来什么。”

  “可陛下的心思似乎还在反复,万一......”

  霍青锦半回过身子看了他一眼,见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眼神,才慢慢的走到里屋把孩子抱出来,一边晃动拨浪鼓一边说“赵璇会将探子安排在赵晗身边一定有她的用意,韩朝不过是个错打错着的巧合罢了。”

  “我担心要是真的把韩朝带回来,他会说出司远昭。”郭佑道。

  谁又能想到杀死探子的人竟然会是司远昭安排到宅子里的厨子呢,要是让人知道这些只怕就连霍思渊也会受到影响。

  “司远昭怎么说?”

  “他说是韩朝让他找的,还要的很急,却一桌子没有说为什么。”郭佑道,这件事怎么不奇怪?一个公爷要急着找厨子,还悄悄的安置在外宅。后来竟然还把敌国的探子也带了回去。更离奇的是一个厨子竟然能够杀了探子?

  “再好好的查一查外宅里的事情,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古怪。”霍青锦道。

  郭佑刚要出门,忽然被她叫住“你手上应该也没有多少钱了,先拿去用吧,以后要是不必要就别过来,免得让人看见节外生枝。”

  怀里的孩子忽然啼哭了几声,霍青锦便径直转身走了,只有宫人还站在门边保持着为他开门的姿态。

  伴随着惊天的巨响,厚重的大门竟然被冲垮,看不见尽头的人群肩并着肩冲了进来,到处搜刮着看起来名贵的东西。不像义愤填膺的百姓,反倒像是蓄谋已久的劫匪。

  因为不能伤人,府兵们颇有些束手束脚,眼看着情势不好,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往主屋跑。人群中有眼尖的指着慌忙逃窜的下人们道“跟着她们!她们去主屋了!”

  “为民请命!处死赵璇!”

  “为民请命!处死赵璇!”

  “为民请命!处死赵璇!”

  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八个字,眼看着他们离主屋越来越近,府兵们也不由得有些焦虑。可刚刚想要抽刀那边就已经有人被刀刺中倒在地上,周围一下子有人哭喊着“杀人了!不好了!杀人了!”

  人群瞬间慌乱成一锅粥,在拥挤的推搡中,双方各有伤亡,说不清究竟是哪一方的损失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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