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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木村灰人立花柊乃 > 第73章 Sigh 公主和小矮人和我 (5)
 
————————

5.

「——真是的,灰人先生,想太多了啦,真巡从来没有期待过你要为我做些什么哦。」

白皙的手掌握着蓝色的袖口,真巡小姐小巧的拳头拍在我的后背,像是捶背一样轻轻敲打着,同时看着双手捂脸,因为刚才的羞耻感坐在医院休息长椅的我,露出了恶作剧的坏笑。

「你看,灰人先生不仅思想方式很奇怪,头发颜色很难看,偶尔还会对女孩子说一些糟糕笑话毁气氛,平时也是一副社畜脑,这样的男人,真巡怎么可能对他抱有期待呢?所以安心吧安心吧~」

「......真是直接得让人想死的评价呢。」

「呼呼,窗户就在左边3米处哟?」

「......」

母亲大人,老爹,柚音,我......究竟为什么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灰人先生,刚才是开玩笑的,请不要一边发表着遗言一边往那里靠。」

放开我啊乔治!我这种人还是死了算了!喊出这个口号的我,被真巡小姐用力地踩了一下鞋跟。

「哼......现在还有开玩笑的余韵,就说明灰人先生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嫌弃地看了狼狈不堪的我一眼,真巡小姐后退了两步,踩在了被夕阳拉长的窗户黑影上,像是强调什么一样,把手指抵在了我的鼻子上方。

接着,用着命令和宣告的口吻,加大地按压我鼻尖的力气。

「听好了哦,灰人先生,真巡这次带你来这家医院的目的,就只是让工作上的同事过来和“他”打个招呼。你要做的,就只是向他汇报真巡的近况然后对他下跪认错,其他多余的事情不要做,知道了吗?」

「呃,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呢,而且下跪道歉是——」

「——知·道·了·吗?」

「.......是。」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被真巡小姐挤过来的脸庞吓得闭上了嘴。

头发的香味,皮肤的温度,还有那种“乖乖听我的话”的强势,都让我的眼神不断地游离,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复杂的疑问和谜团,都被不允许提问的真巡小姐领域挡了回去,没有一点情报的空虚,让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和实际感。

只是。

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缓慢地从身后的绿色长椅站起身子,我一边确认着石英表的指针,一边把视线转向右侧墙壁的那个标牌,压低了视线。

〖506-田村佑介〗

姓氏和预想中的〖小早川〗完全不一样。

那么......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略带紧张地,用着合拢的食指与中指敲了门,等待房间内那种温和的“请进”传来之后,我回过了头,看向了表面上一脸无所谓,右手却把手机塞进包里,抓紧了包带的真巡小姐。

然后——

「失礼了......」

推开了这间〖病房〗的门。

「.......?」

几乎是计算好时间点一样。

随之而来——不,应该是在我推开房门,所有的感官都在眼前的景色上的“那一瞬间”。

有什么声音,顺着扑面而来的微风,传递了过来。

翻滚着的。

混杂着的。

还有,清脆的。

呼啦——呼啦——

啪啦——啪啦———

叮铃——叮铃————

心灵,或者说,视线,在目睹和听到这个景象的时刻,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哦呀?这还真是失礼了呢。」

双手从白色的纸张上收回,平缓地放在了淡蓝色的住院服上。

在暮色被染红的窗户边,随风摇摆着的,是名为“希望”,“宁静”,“祈愿”的罐子,风铃,还有千纸鹤。

在它们前方的,那个平和的脸庞,还有和平和完全不搭边的,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去的身体轮廓。

全部——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

都转化了我内心那股异样的痛感。

「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平和地,如同泉水流过石头那样的寂静。

他对我,轻轻地弯下了腰。

「我的名字是田村佑介,是你身后的那位女孩,〖田村真巡〗的父亲。」

——啊啊。

果然。

完全猜错了。

羞耻感,冒犯感,同时,还有无聊的自尊心和好奇心。

我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脑海里最混乱的,最糟糕的话扔了出去。

「那个......」

隐约察觉到的真巡小姐,并没有阻止我。

「恕我冒昧......」

只是,等待着我把这个问题说出来。

因为——

「田村先生的旧姓,是〖小早川〗吗?」

无所谓的。

毫无关系。

没有任何的意义。

露出那种表情的田村佑介,对我和气地点头。

「是的,不知姓名的先生。」

☆☆☆

迟钝的生物,在自然界里生存的意义,就是分解者的饲料。

跑不快的猎豹,飞不起来的幼鹰,站不起来的新生马,全部都是被自然淘汰的物种代表。

我一直想象着,或许有一个神明在一棵大树里观察着所有物种的生活,然后,在悲伤之际做出残酷的选择。

当然,这一点在科学的世界里,也许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达尔文,《进化论》。

☆☆☆

「那么,由我这里开始,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恭敬地对我低下了头,中年男子用着平和的语调开口道。

「我是田村真巡的父亲,田村佑介,旧姓是〖小早川〗,现在的职业......不好意思,正如你所见,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一些手工用品的病人呢。」

自嘲地笑了笑,眼睛和眉毛几乎连成一条弧线,外貌和气质同样平和的田村佑介先生把手上折到一半的千纸鹤放到桌子上,轻轻地低下了头。

「木村灰人先生,能在工作上照顾和支援我的女儿,真是非常感谢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该,该说是我为真巡小姐添了很多麻烦,还是我履历太浅工作时间太短思想阴暗不会说话之类的,总之没必要感谢我,真的,木村灰人是个没用的垃圾!」

「就是说嘛,灰人先生真的一直在给真巡添麻烦哦,光是今天的事情就让真巡烦得想要把灰人丢出去了哦?」

「是!十分抱歉!请用力地把我丢到不可燃垃圾堆放处吧!木村灰人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请让垃圾待在地层下200米腐烂吧!」

「哦哦......灰人先生,装傻充愣的等级似乎又提高了,而且比刚才在走廊里的反应要激烈的多......不妙啊,父亲,真巡好像培养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怪物了呢~」

一脸满足和期待,似乎从我下跪的姿态里得到了什么的真巡小姐,停下了在水池擦洗水果的动作,快步地跑到了我的身边,笑嘻嘻地开口道。

「灰人先生灰人先生,头再低一点,眼神再悔恨一点,要表现出那种“我就是一只没有存在感却又污染环境的臭虫”的感觉!只有这样的演技,父亲才会心软,原谅你的所做所为哦!」

「是,是这样吗?好的,我立刻就试试看——」

「——木村先生,很遗憾,我没有那种喜好哦。」

突然插进我和真巡小姐的对话,田村先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平和地看着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的黑发少女,把右手掌重叠到了左手上。

「还有你,真巡,在客人面前,你说话有些太随意吧?〖心如止水,竹取人合〗,你现在的行为可是很不符合这句话的哦。」

「诶,有什么关系嘛......」

不服气地鼓起右脸,真巡小姐像是撒娇一样坐到了田村先生所在的床上,竖起了一根手指。

「而且,灰人先生是真巡的经纪人,不能算客人吧。」

「但是你把他带到了父亲这里,那他就是父亲的客人哦?不好好遵守礼节怎么行呢?」

「诶......可,可是......灰人先生,姑且和真巡的关系还不错,算是半个朋友......」「那么,你更不应该对木村先生恶言相向吧?他配合着你胡闹,本身就是一种朋友的关怀了,你不知尺度,可是会丢掉这份宝贵的羁绊哦?」

「宝,宝贵的羁绊?怎么感觉.....这个比喻好恶心......」

「真巡,朋友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哦。觉得对方软弱或者不会在意,可以随便对他做无礼的事情,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傲慢的一种,更何况,随之衍生的利用心理会让你的灵魂腐朽的哦。」

「傲,傲慢......灵魂.......腐朽......这,这些词是什么意思来着?」

「......真巡?难道说,你不懂得这些词怎么写了吗?学校的国语测验又没有过关吗?」

「唔,唔唔......」

「哈......真巡,我早就说过了吧,对于语言的学习,我们是绝对不能松懈的,再说了,你从事的职业也很需要语言能力吧?这么懒散是不行的吧?」

「唔,唔唔唔......」

「又来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用糊弄的语气,至少要说一句道歉的话吧?」

「唔,唔唔唔唔......」

发出了失败的“唔唔”声,完全反驳不了田村先生说法的真巡小姐,失落地低下了头。

接着——

“叮铃~”

呃,邮件?

趁着二人没有注意到,我拿出了手机。

〖From〗:小早川真巡

〖M@s〗:灰,灰人先生,快点帮真巡说什么啊T^T。

啊,嗯......田村先生,真强啊。

姑且这么回复了真巡小姐。

“叮铃~”

回信好快!

〖From〗:「小早川真巡」

〖M@s〗:「灰人先生是废物,垃圾!真巡要把你的性骚扰行为告诉柊乃还有同性交友网站!!!」

「你想从社会层面上抹杀我吗!?」

跪在地上的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对真巡小姐喊出了这句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等待机会的真巡小姐趁机从床铺上跳了起来,绕到了我的背后,对着田村先生做了一个鬼脸。

「父亲这个话唠,笨蛋,肚脐眼凸出!真巡不理你了!哼哒!」

说出如同小学生骂人一般的台词,真巡小姐吐了吐舌头,就直接打开了病房的门,随着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

.......

诶?

不见了?

真巡小姐?

那个?

开玩笑的吧?

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诶?

「哈......女儿这么任性,看来也给木村先生你添麻烦了呢。」

僵硬地,像是机器人一样,我把病房的门慢慢地关上,坐到了床铺前方的椅子上,对田村先生摆了摆手。「没,没有的事,哈哈,倒,倒是真巡小姐和你的关系真是好呢?嗯,真好呢,哈哈,啊哈哈。」

呀!不行了!声音都像机器人一样了!真巡小姐是笨蛋!傻瓜!肚脐眼凸出!

诅咒着一个人逃跑的真巡小姐,我紧张地左顾右盼,完全不敢正眼看田村先生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而田村先生,也只是在安慰我几句不用紧张后,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平和地注视着黄昏时刻的夕阳。

房间原本喧闹的气氛,又再一次地在风铃,罐子,千纸鹤之间杂乱的撞击声中,归于奇妙的宁静中。

只是。

这份宁静里,很显然的,夹杂着其他东西。

明明是傍晚的清风,我却分明地感受到,这种暧昧的吹拂力道在不断地降低着我的体温。

3月末的京都,就算是在这种城市的边角,也有冷漠的寒流,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肆意流窜着。

灌注在手臂和双腿的力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在被这种温度不断剥夺着。

我能感受到的,除了眼前一份夕阳的美景,就是不断降低的室温了。

唔......这样下去,果然有些不妙啊。

用口水润湿干燥的喉咙,我清咳了一声,让田村先生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这里。

「那个......田村先生,这样开着窗......那个,不对,该怎么说,呃,一,一直吹着冷风,对身体不太好吧?」

蹩脚的,尴尬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在我摸着后脑勺的紧张动作下说了出来。

紧接而来的,就是脑海里浓厚的悔意。

呜哇......我在说什么啊......

明明只是一句提醒的话,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吗。

而且,对方只是真巡小姐的父亲,我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

明明在工作上,和那么多不认识和不熟悉地人都能大方的说话。

我现在这幅难看的状态,到底算什么啊......

羞愧,还有无力感。

放弃地低下了头,我如同自暴自弃一样,等待着对方责怪和宣判的言辞。

但是——

「......原来如此,是有点像呢。」

「......诶?」

慢慢地把重叠地手掌抬起,一只手抵在略显尖锐的下巴上,田村先生平和地,又或者说,用着完全看不出感情波动的眼神,看着疑惑的我,露出了微笑。

「啊,失礼了,刚才是我的自言自语,木村先生不用在意,只是......看着烦恼的你,稍微想起了某个人罢了。」

「......某个人?」

「嗯......比起这个,你应该更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家医院里,为什么我的女儿会把你带过来这些事吧?」淡淡地把我的疑问推了回去,田村先生又平淡地,毫不在意地,事不关己地,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木村先生,听说过〖衰弱性白内障〗吗?」

「......诶?」

衰弱性......白内障?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但是......那好像是......

「是治愈几率很低的病哦。」

没有等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田村佑介先生摇了摇手,示意我不用继续思考。

接着,他又用着自嘲和无奈地口气,平和地说到。

「其实,再过不久,我的双眼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景色了呢。」

「......哈?」

等一下。

不对啊。

奇怪。

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白内障?

不久之后,就看不到了?

那不是,意味着?

田村先生他,真巡小姐的父亲他——

想要问出来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

倒不如说,事情发生的太快,大脑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

只是,心跳在加速着。

痛感,在加剧着。

灰暗的东西,在浮动着。

而我这一副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任何话的难看样子,一点不漏地,暴露在了这个平和的男人面前。

我,又变成这样了。

一遇到困难,遇到不能接受的事,就只能震惊,无奈,感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没有英雄存在的世界里,我能做到的,就是在有困难的人面前,露出这幅不能接受的悲伤表情。

真的,太难看了。

木村灰人。

真的——

「——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诶?

不知是第几次,我牵动着声带,发出了这个沙哑的声音。

抬头看去,田村先生那几乎和眉毛连成一条线的双眼里,似乎多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感情。

而且,不知何时,刚才放在床铺桌子上的那两张白纸,已经变成了两只整齐的千纸鹤,坐在了田村先生的膝盖上。

「木村先生,虽然由我这种病人来提问会比较奇怪......但是,你烦恼的东西,似乎比我还要多呢。」

抚摸着纸质的棱角,田村先生把他原本眯起来的双眼张开,露出了那对黑色而深邃的瞳孔。

但是,那份黑色,有着一小部分,失去了光泽。

「用比较狡猾的说法来说吧......木村君,为什么你要对我的事情感到这么震惊呢?是因为我是真巡的父亲吗?」

「还是说。」

「你觉得我很可怜,甚至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呢。」

「————」

不一样了。

变·化·了。

呼吸停滞了。

思考停止了。

因为——

被发现了。我感到惊慌失措,无力,自责,还有失败的理由,被他发现了。

我藏着的,不愿意承认的,又把责任甩到它身上的理由,被他发现了。

木村灰人和田村佑介见面的第十分钟。

连读心能力者宇佐间理奈都能没能察觉到的,木村灰人的真实想法,被没有读心能力的田村佑介发现了。

☆☆☆

「......不好意思,木村先生,不,这里应该用木村君来称呼你吧......其实呢,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你们过来之前,我的女儿已经用邮件提前告诉过我了。」

「......是这样吗。」

「是,刚才擅自试探你了一些想法,真是十分抱歉。」

「......」

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扯着灰色的头发,我看着对我低头的田村先生,说不出任何话。

因为,没有空位。

光是那些黑色和红色混合的东西,就已经把思考填满了。

是吗。

这一切,都是真巡小姐安排好的吗?

让我在长辈面前吐出所有的烦恼,然后再倾诉,最后振作起来吗?

发现了我这一天里的低沉状态,想要用这种办法让我恢复自信吗?

啊啊。

真是好人呢。

真巡小姐。

田村先生。

你们,都是好人呢。

但是啊——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呢?」

膨胀的自尊心,还有,那股无法言喻的愤怒。

尽管知道对方只有好意,没有恶意,但是,那股被侮辱的情感,就是不受控制地膨胀。

「一旦道歉,不就显得我很无知吗?」

「明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好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做了之后再道歉,就能得到原谅吗?」

「看破别人的想法,再一一指出,这样的行为很有意思吗?」

爆发吧。

全部,爆发出来。

把所有的不满都推到别人身上。

把责任全部推到世界的身上。

说啊。

全部,说出来。

我啊......

「我也想要做好啊......」

「我也想要面面俱到啊......」

「我也想要帮上忙,什么困难都能处理,什么坏事都能发现,什么威胁都能预防啊!!」

但是!

「不可能的吧!根本做不到的吧!那种事情都能做到,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做不到啊!」

无礼的怒吼。

「我本来就是被硬拉过来的吧!被强硬地套上这个身份,没有怨言,不辞劳苦地为你们工作,这点不是应该被感谢的吗!!」

没有条理的怨言。

「是啊!做错的都是我!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因为木村灰人无能,是废物,是垃圾!所以柊乃和真巡小姐才会碰到那些事情!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的错啊,但是那又怎么样!!」最后,是深深地,呼吸。

「光是继续做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这样的我......你们别给我期待啊!!」

「————」

叮铃——叮铃——

啪啦——啪啦——

呼啦——呼啦——

强劲地寒风,突然加大了力道,冲击着那些杂乱的发音工具。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也在我最后一个吐出来以后,彻底地被黑暗吞没。

暴风雨之后的病房里,除了我不成样的喘息声,就没有其他“人类”发出的声音了。

只是。

就算是这样。

也正因为是这样。

全部都按照脑海里的剧本走下去,就不是现实了。

田村先生,没有被我的话语激怒,也没被我的话语吓到。

只是,在我把愤怒地目光瞪向他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

「木村君。」

平和地。

「你不觉得,你刚才的那些话,有着很奇怪的地方吗?」

平淡地。

「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该怎么说呢......说不定到现在,你身边还没有人认真地对你说过这个话题呢。」

毫不在意地。

「如果会让你生气的话,我道歉。」

最后——

「嗯......就举个例子吧。」

事不关己地,开口道。

「既然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那,为什么,你还要从事这份“你被迫参与”的工作呢?」

「————!!」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木村灰人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的时候,他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真的做不到啊,母亲大人......」

「......再加油一点吧,灰人?」

「做不到啊!怎么可能赢得了那种人啊!我的拳头那么小,教练的拳头那么大,根本赢不了的!」

「......是这样吗。」

温柔地摸着小男孩灰色的头发,和服女性无奈地,又像是嘲笑他一般,温和地开口。

「灰人,你害怕了呢?」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那不是绝对做不到的嘛!」

「真的吗?灰人......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吗?」

紧逼的视线,不容否定的气势,朝着灰发的男孩靠了过来。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小男孩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

「讨厌!」

「我讨厌柔道!」

「最讨厌了!」

「一点意思都没有!」

把过错,推到源头身上。

而穿着和服的女性,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小男孩任性的脑袋,听着他说完所有的理由。

然后——

「那,就放弃吧。」

「灰人讨厌的东西,全部放弃掉就行了哦~」「但是呢,母亲大人我不希望灰人成为胆小鬼呢。」

「所以——」

「一旦遇到了不能退让的东西,就算是讨厌,灰人也不能逃跑哦~」

☆☆☆

「.......」

「......」

「......」

「......冷静下来了吗?」

「......嗯。」

「嘛,不用担心,我周围的病房都是空的,所以听到木村君刚才的那些话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嗯。」

「那,需要我泡一杯茶吗?」

「......我来做就行了。」

低沉地站起身子,耳朵还残留刚才怒吼造成的耳鸣的我,摇晃地走向了病房的洗漱台。

近乎10分钟。

从我对田村先生发脾气,再到被他的话语击败,陷入过去的时间,过了近乎10分钟。

冷静下来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牙床有多么的麻,脑袋有多么的乱。

甚至,左手手掌都因为不自觉紧抓,留下了淤青。

什么都没有得到。

留下的,就只有后悔,羞愧,愤怒,还有悲哀的混合物。

就算是任性地发脾气,我也威慑不到别人。

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水烧开,把在半路买的廉价茶叶丢入杯子里,等待着绿茶的味道发酵。

明明这病房里有着很多物体,我却感觉这里空无一物,毫无乐趣。

那么——

每天都坐在病床上,等待着眼睛期限到来的田村先生,内心的感觉是如何呢?

一定是一样的。

诅咒这个残酷的世界,他的怨念,又怎么可能比我少呢?

——这么想着,就有一种找到同伴的卑劣感吧。

哈哈。

那算什么。

别再多想了。

就算自己再怎么无耻,我也不会选择那种同病相怜的思考方式。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摇了摇头,我把两杯泡好的绿茶端起,面无表情地走向病床。

蓝色住院服下的胳膊抬起接过了我递过去的杯子,田村先生在喝了一口之后,无奈地笑了一下。

「木村君,看来没怎么泡过绿茶呢?」

「......我一般,都是喝速溶咖啡的。」

「是嘛......」

“最近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呢”,嘟囔着这种话,他再次喝了几口,就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把目光转向面色低沉地我,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轻声开口道。

「其实,这和你没怎么泡过绿茶是一个道理吧,木村君。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

又要说教吗?

「大概是你一直没有主动去做些什么,所以当问题找上你的时候,你很不习惯吧。」

停下来。「人都有私心,都想要成为中心,都想要身边都是好事,所以,人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妥协。」

......住口。

「用着好话欺骗自己,用着“这是没办法的事”来麻痹自己,用着“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来抱怨......」

别再说了!!

「但是,你不觉得,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吗?」

「————!!」

一瞬间做出了凶狠的表情,我的鼻子前,却突然多出了田村先生的手指,让我的话一下子呛了回去。

平和的眼神,对着愤怒,却又害怕的眼神。

我过激的反应,也终于在几秒钟后缓和了下来。

看着我低下头的样子,田村先生轻声说了句“抱歉”后,再次开口。

「你有着很明显的缺点,但是,你也有着很明显的优点。在我看来,你没有选择无视,而是一直为自己的无力烦恼,这一点就足够你抬起头来了。」

「嘛......这种好听的话,或许很卑鄙,偶尔来一两次,不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只是。」

「你也认识到了吧。」

「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苦恼太多了,你在别人眼里,就只是借助困难,讨别人可怜的“失败者”。」

「在抬头之后,你还要有向前迈步的力气。」

「木村君,帮助别人是一件简单的,却又复杂的事情。」

「更何况,周围的人不会按照你编写的剧本走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田村先生稍微停顿了一会,又把那杯半凉的绿茶拿了起来,摇晃了一下,玩味地开口。

「你看,就像现在,你也没有完全认同我的这些说辞吧?」

......

......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怎么可能认同啊。

需要勇气?需要别人的激励?算什么啊......这种乐观主义。

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

可以抬头挺胸吗?

一旦承认自己是在逞强,那一切不都结束了吗。

就算是假的,也要把他做成最逼真的样子。

就算不情愿,也要为了虚荣心努力。

木村灰人遵守的法则,真的是错的吗?

「我的那些理念,全部都是错的吗?」

不甘心地,难看地,对着击败了自己两次的田村先生,吐出这句话。

但是,这次不会发怒了。

这次,只是单纯的宣战。

这次,只是我单方面的宣言。

我早就想过。

「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很可怜?

所以,别人会同情我?

「啊啊,没错!」

「我是有这样想过,我承认,我认输,我是差劲的混蛋!我希望别人认同和帮助那样的我!」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我的烦恼,也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敷衍,更不是你两三句话就能认同或者否定掉的东西!」

才刚认识不久,别擅自装得很懂得我的样子。

就算被看透了,你也不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

「听好了啊,田村佑介......」

宣战。

「这个工作,说实话,我最讨厌了!」

爆发。

「每天就是在商务联络,看脸色,处理各种各样尴尬的情况,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连不想干的想法都没有余韵,这种鬼日子,谁会喜欢啊!!」

「但是啊!!」

「即使如此,即使你们一直骂我,外界压力再怎么大,真巡小姐和柊乃再怎么不满,我也要自私地做下去!」

我早就决定了。

差劲就去改,不会的就去学,努力过了就再次努力。

因为——

「我,木村灰人,要待在她们的身边啊!!」

「绝对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绝对不想失去这个位置。」

「临时经纪人-木村灰人,就是靠这幅执念做到现在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丑陋的占有欲。

别人的目光,怎么样都无所谓。

没错。

用力地敲着桌子,我站起身子,把手指指到对方的鼻尖,恶狠狠地,如同一个无赖一样,大声地宣言到。

「听好了!田村先生,还有不在这里柊乃父母!!」

「在她们本人彻底讨厌我之前,我,木村灰人是不会离开的啊啊啊啊啊啊!!!」

「咿————」

几乎是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电波音,突兀从病房的天花板窜了出来,盖过我的声音。

而我,也在这阵骚扰耳朵的振动下,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耳朵。

过了许久,那阵声音才缓慢的消失。

等待睁开眼睛的我的,是田村先生那带着无言压力的眼神。

「......说得真是直接呢,木村君。」

「......这一点,我们刚才都彼此彼此吧。」

没有逃避他的视线,我咽下口水,一只手放在背后,准备预防着被这个中年男子揍一拳的冲击。

只是。

“啪啪啪——”

窜近我耳朵里的,只是那个中年男子的鼓掌声。

平和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我,田村先生就像投降一样,双手举起,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木村君,我不会再说其他话了哦。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像刚才那样无赖,差劲,还带着威胁的话了呢......」

「呃,对不......不,不对,我是不会道歉的!!」

差点因为惯性思维说出了示弱的话,我在这里难看的挣扎又多了一次。

然而,田村先生并没有嘲笑我,只是把视线转向了窗户外的,那片傍晚过后的夜晚黑幕。「呐,木村君,你找到自己的目标了吗?」

「......目标?」

「对,目标。」

郑重地说出这个词语,田村先生像是缅怀什么一样,叹了一口气。

「你的自私也好,丑陋也罢,别人的事情我不会问太多。我关心的,就只有你这样的做法,能不能让她们真正的享受这个职业哦?」

「呃,那,那是——」

「——没有想好,就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哦,木村君。」

!?

那是,真正的训斥口吻。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露出冷漠表情的田村先生,又像是温度计一样,退回了原本温和的样子,呵呵一笑。

「所以,你考虑好目标这一点,我才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你这样的“坏人”哦?在你考虑好之前,我的女儿都是暂时地借给你的。」

「诶.......」

这算什么话啊......

疑惑地看着平和的田村先生,我在开口询问之前,却又被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

就像是为了回敬什么一样,田村先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指在了我的鼻头上。

「听好了,木村灰人。」

「如果你对我的女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你就等着比□□还要可怕的盲人报复吧?」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消音词啊!?」

「顺便一提,刚才对话有录音哦~」

「果然是父女啊!!」

在木村灰人祈求对方删掉,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

奔跑。

奔跑。

快速地,奔跑。

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掉内心的感情。

不敢相信。

差劲差劲差劲差劲差劲!

灰人先生。居然,是因为那种理由待在柊乃和真巡的身边吗?

差劲!人渣!混蛋!垃圾!差劲差劲差劲差劲差劲!

果然很危险啊,灰人先生实在是太危险了!

唔,真的太差劲了!!

那是什么价值观啊!

明明就是自己错了,还要狡辩!

父亲说的,明明都已经是最委婉的建议。但是他却不想妥协,固执地按照自己的信条。

那样根本就是错的,灰人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说一堆漂亮话,实际做起来肯定又会失败和萎靡不振,等别人来安慰。

简直,就是真巡这一生里遇到的最差劲的男人。

果然男人都是垃圾,混蛋!

差劲差劲差劲,灰人先生,最讨厌了!!

最讨厌了!

讨厌讨厌讨厌!!

唔唔,可是......

到底,是为什么啊?

心跳。

脸部的温度。

一想到刚才,灰人先生说的那些话。

全部,都降不下去啊......

木村灰人找到逃跑的小早川真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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