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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二百三十九 红线
 
"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凌细柳吐气如兰,挺直了背脊笑吟吟地从他身旁走过,擦身而过时,却听她低声笑道:"若是有一日,站在你对面的人是我,你会……手下留情吗?"

楚皎然眸色深深,静静看着她,却并未开口说话。

凌细柳抬手掠过鬓边碎发别至耳后,眼眸中掠过诡谲的话,她回眸似笑非笑道:"楚皎然,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我。"

楚皎然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瞳孔陡然缩了缩。

身侧少女冷冷撇了楚惟深一眼道:"我替你杀了他,你不应该谢谢我么?"

楚皎然沉吟片刻,开口道:"细柳,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

"是吗?"凌细柳不再看他,目光透过轩窗,看向了外面漫天的晚霞,夕阳的余晖掠过每一个人的心头,只觉透骨的凉。

安国公,楚惟深这些原本潜藏在楚皎然背后的人渐渐地浮出了水面,可他们不了解楚皎然,只以为他是个痴情怯弱的书生。

哪里知道这个曾经被他们手把手教会吃肉的孩子。早已不甘愿做别人手中的风筝了,他的翅膀硬了,再不需要有人在背后指手画脚,他要做猎人,而不是猎人手中的箭。

楚皎然虽然未在皇宫生活过一日,但他骨子里留着大宁祁姓皇族的血。天生的冷血寡恩,狼群里养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只羊羔。

今日之举,凌细柳不过是导火索,楚皎然若是没有摆脱楚惟深的意思,也不会任由这个剧情漏掉百出的戏唱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楚皎然对凌细柳执念之深,或许只是因为不甘心,作为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尤其这个女人曾经对自己摇尾乞怜,如今却对自己不屑于顾,将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恨恨地践踏在脚下,因而他对凌细柳抱着一种非得不可的执念。

也许三年前的楚皎然是真的想带凌细柳离开这个是非圈,但是三年后的楚皎然手握重权,除掉了在背后指手画脚的楚惟深和安国公,他已经品尝到了权利带给他的甜头,一旦人心里有了欲,便不会停歇,贪念只会越来越大。

"你吓死我了。"陈滢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趁机杀了楚皎然。"

凌细柳为他倒了一杯水,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岂会只着眼于眼前蝇头小利,死人恩怨在家国大事面前不过是沧海一栗,我有分寸的。"

陈滢笑了笑,沉吟道:"楚惟深、陈意远、张鸣这三个都死了,至少砍掉了楚皎然的一只手臂。"

凌细柳蹙眉道:"那可未必,我总觉得楚皎然还留了一手,具体也探不出究竟来。"

闻言,两人皆沉默了片刻,不仅凌细柳有这种感觉,她也有。

楚皎然这人表面看起来就像是个儒雅的教书先生,在接触久了之后便发现这人城府极深,尤其是对你笑的时候。仿佛看透了你心中所有的秘密,偏偏这人什么都不,整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凌细柳又道:"城中的地道挖的如何了?"

"这也多亏了楚惟深,如果不是他派人暗查此事,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查出地道的入口,你放心,这几日里我已经命人将这些地道的分布画了地图,到时想了法子传到潘将军手中,攻城必定事半功倍。"

"那就好。"

陈滢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她道:"此事我会留意,但七夕那日的计划却不能再变动,我已与潘将军取得联系,那日他会在城外接应。"

凌细柳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陈滢说罢好一会儿她才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陈滢不仅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少女,不由想起潘将军在书信中特意提及要她好好看着凌细柳。

此时少女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就像是深夜里的大海,一盏渔灯幽幽飘荡在海面上,渐渐地,灯火越来越盛,刺的人眼睛生疼。

夕阳渐去,暮色四合,夜幕中一轮皎月,望尽离愁。

七夕,又是七夕。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凌细柳独依栏杆。低低地吟着口中诗句,吟到此,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苦笑一声,拎起手中酒壶,仰头便灌了下去。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咳咳!"她故意挑了烈酒,辛辣的刺激感涌入喉中,呛得她眼泪直流。

"于磐,今日是七夕佳节,牛郎织女尚有喜鹊架桥,一年一见,可你我却是……"少女咬住了下唇,双唇哽咽失色,再也说不下去。

你我却是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期。

凌细柳想到此,心里难受的一阵阵抽痛,有些东西真的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她甚至有些理解楚皎然对她近乎偏执的念想了。

都说酒能解忧,可她喝了这么多却丝毫未有醉意,心里的那个人却越来越清晰。

仰脖饮下一口烈酒,她从袖中摸出那块儿依旧鲜艳的红色锦帕。手指掠过上面的五色凤凰,眼泪便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她蓦然俯身扒在栏杆上,低低的抽泣,捏着红色盖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

她独身在世上飘荡,好不容易碰到个不讨厌的人愿意迁就她,跟她过一辈子。没成想他竟是个短命鬼。

在偷走了她的心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不知道人死之后有没有轮回,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她不奢念可以在来世可以遇到他,她只是难过自己还未来得及告诉于磐,她其实也是欢喜他的。

她难过没有好好跟他道别,后悔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让他带着满腔的委屈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忆起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婚宴之上,安国公的阴谋被拆穿,凌家百口血案间接因他而死,他定然以为她是恨他的吧?

"便是你哭瞎了双眼。他也不会再回来。"

凌细柳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耳畔一声冷笑,她惊得连忙站起身,甚至来不及擦去眼角的泪水,待她醒过神急忙转身去擦。

楚皎然早已她眼角泪光和鬓发上寒气凝结的霜花,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哭了很久。

半晌,凌细柳才觉出楚皎然方才的话,原来他知道舒檀出事儿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心中后怕,不觉往深里想。

"我说舒檀死了,他死了。"楚皎然将这个死字念得格外清晰,一双眼睛冷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幽火。

凌细柳重重一震,上前紧紧抓住楚皎然的衣袖。急声道:"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

"原本我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死,可是当你出现在陇西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计划得逞了。"他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意,"他死了,对不对?"

廊前的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素白无血的脸庞上,照得凌细柳的眼神越发凄楚的骇人。

"我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楚皎然伸手握住了凌细柳的手腕,却被她猛然用力挥开。

这么一挣,被楚皎然看到了凌细柳手中捏着的红色盖头。

楚皎然盯着红盖头的眼睛近乎发直,"把东西给我。"

他自然认出了她手中的东西,那红便血一般刺痛了他的眼睛。

"休想!我死也不会给你。"这是维系凌细柳与舒檀两人之间关系的唯一佐证,若是连这个都没有了,她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

楚皎然眼底戾气大盛,齿间吐出冷冷的字眼,"我再说一遍,把东西给我。"

"楚皎然,你永远也得不到它,就像你永远得不到我一样。"凌细柳眼中露出古怪而又决绝的笑意,她竟然将手中的薄纱揉作一团,快速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凄凉泪眼令他绝望若狂,那一声冷笑仿佛是嘲笑他与她命中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却都失之交臂,他心里发狂。她却比他更狠。

薄透的鲛纱,揉起来也不过拇指大小的一团,凌细柳不住地往后退,口中的薄纱不断地咀嚼似要吞咽而下。

楚皎然双瞳炙热,他疯狂地扑了过来,抓住女子的手腕一般将她扯入怀中。少女绯色的裙裾蹁跹而落,轻盈的便如已片花瓣。

"吐出来,吐出来!"楚皎然手指用力掐着她两颊,逼迫凌细柳张开口,少女却紧紧绷着嘴唇,牙关紧要。死杠着就是不愿意张口。

楚皎然见她腮帮子鼓动,眼见着便要吞下去,楚皎然瞳孔微缩,另一只快速扳过凌细柳的腰背,将她整个人嵌在自己怀中,他俯首便咬了上去。舌尖撞开了整齐而锋利的牙齿。

一阵撕咬之后,他的舌尖触到了一物,湿软而轻柔。

还好,她还未吞下去。

楚皎然舌尖用力一勾便勾住了红纱的一角,他却不急着往外拉……

他明明可以选择更为简单的法子将她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偏偏他用了最无耻最下流的方式,只因他知道这方红纱都她来说意义非凡,所以他偏偏要去染指,他不仅要毁了两人之间的见证,他还要让这份信物坠入尘埃,变得污秽不堪。

凌细柳猜到了他的想法,她猛的抬起头来,苍白透青的脸上涕泪交流。

终于,纠缠的口齿间,牵扯出一根红色的纱线,便似月老手中的红绳,旁人是系在了手上,偏偏这二人系在了唇舌间。

这注定了是要撕咬一辈子的。

"嘶啦!"一声脆响,红线断裂,凌细柳踉跄几步,痴了似的跌在地上,望着坠落在地的红纱,眼泪再流不出。

她浑身战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捻起地上的红盖头,紧紧攥在掌心。

这方红盖头便如两人夭折的婚礼,他和她之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从前我想着只要我对情真意切,你终有一日会原谅我,我们之间还会回到十几年前那般。"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手中的红纱,蹙着眉信手捏起凌细柳的下巴,"可是,今日我忽然发现,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我了。"

"对付一只试图挣脱牢笼的鸟儿,最好的办法便是折断她的翅膀。"楚皎然眼睛里有了笑意,森冷的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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