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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惊梦
 
胧月馆。

谢锦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透窗而入的日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能再次看到太阳的感觉真好。

就在昨日夜里,她数次在鬼门关外徘徊,险些以为自己回不过来了。若不是心中有未了的心愿,她拼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终是熬了过来。

是呀,她好不容易才会一个奴隶熬成了今日万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好不容易生下了皇嗣,眼看就要登上了天下女子至尊之位了,她怎么能够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地方,将胜利果实拱手让人,尤其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不甘心。所以她活了过来。

她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缓缓抬起手,纤细柔白的手指在日光下近乎透明,手背上细小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的这双手,白皙细腻,保养得当,再没有往昔的粗糙。

她是贵妃娘娘,是永宁侯的嫡亲女儿,这一点儿她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谢锦月头也未转,便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娘娘……"屏儿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谢锦月心情很好,一时也没察觉到,可她等了半晌却不见屏儿继续说话,不由撑起身子抬眼看去。见屏儿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哥哥!"谢锦月的瞳孔微缩,似是有些紧张,随即又面色如常地笑道:"哥哥怎的有空来我这儿?"

谢伯瑜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放开了屏儿,冷冷道:"下去。"

屏儿不由看向谢锦月,见对方点了点头,立即哆嗦着退了下去。

"昨晚京郊一幕。果然出自你手。"谢伯瑜神情冷漠,看着谢锦月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你太令我失望了。"

谢锦月心口骤然一紧,蹙了蹙眉道:"月儿这么做都是为了侯府着想……"

"住口,不要拿侯府当作借口,你不过是出于女人的妒忌之心。"谢伯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谢锦月的话,并当面戳穿了谢锦月心里的那点心思。

被自己敬仰的人当面拆穿真面目的滋味儿当真是不好受,谢锦月尴尬的别过脸,似有有怒,又似是怨恨。

蓦地,她发了狠,手指不觉抓紧了身边的床褥,冷笑道:"没错,我就是嫉妒她!凭什么她的出身就要比我好,凭什么当我被人践踏在脚底时,她却如香饽饽一样被人争来抢去。好不容易我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可她一出现便夺走了我的一切。"

谢锦月眼中有了泪痕,漂亮的杏眸泪眼婆娑地望着谢伯瑜道:"哥哥,你可知道,皇上有多久没来过胧月馆了?你又可曾知道,皇上每每午夜梦回时,口中喊着的是谁的名字……"

她说着眼泪便一颗颗砸了下来,落的又凶又急。

哪里有人知道,皇上每次看着她时,总喜欢望着她的眼睛出神,看着她时却似乎是越过她看着别人。

每次皇上瞧着她眼睛发呆的时候,她都会有种莫名的后怕感,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将他从陈梦中唤醒。

每个夜晚,当皇帝揽着她温存,每每到紧要关头唤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外人道她恩宠无人能及,可谁又知道她的辛酸与苦楚,她也会恐惧,也会害怕,万一哪一日皇帝找到一个比她更能寄情的替身。她也就当真没了用处。

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人会是柳细细。

面对谢锦月突然的情绪失控,谢伯瑜皱起眉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末了,他沉吟道:"你这次是真的错了,柳细细她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畔脚石,相反,你若能与她结交,对你日后比定大有裨益。"

谢锦月愣了愣,不知谢伯瑜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开口问了句为什么,谢伯瑜却摇了摇头,没有打算要说的意思。

但是昨晚究竟如何了,谢锦月依旧挂着心,她几次张了张口,想要问出声,但看着谢伯瑜那张冒着寒气的脸,她终是没有问出口。

谢伯瑜瞧出了她的心思,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柳细细究竟如何,我并不清楚,但皇帝却病倒了。"

谢锦月目光一悸,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皇上他怎么样了?"

谢伯瑜叹了口气道:"眼下还昏迷着,太皇太后正在龙榻前守着。"

闻言,谢锦月慌了,她掀了被子便要下床,却被谢伯瑜先一步制止了,"你胡闹什么!你现在这身子见不得风的,若是日后落下病根儿有你受的。"

谢锦月自然知道坐月子是见不得风的,可她此时肠子都悔青了,她虽然恨柳细细,但对皇帝却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况且,她刚有了孩子,孤儿寡母没了皇帝的恩宠,还不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后给折腾死。

"皇上生的是什么病。太医可有说辞?"谢锦月定了定身,忍不住问出声。

谢伯瑜的脸色有些古怪,半晌方才开口道:"太医并未直言。"顿了顿,他又对谢锦月道:"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建章宫。

"天不假年?这便是你们给哀家的答案吗?"太皇太后震怒之余,将桌上的茶盏砸在了为首的太医院院首的脑子门上,厉声道:"皇帝年纪轻轻,怎么忽染恶疾,你们若是治不好皇帝,便都跟着陪葬吧!"

一群太医跪倒在地,却是默不作声,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候,突然有一位年轻的医馆,从人群中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震怒的太皇太后。

"你、可是有话要说?"太皇天后年纪虽然大了,但那眼睛却是毒辣无比,她一眼便瞧出那个年轻的御医似乎有话要说。

年轻人立即站起身,抬脚刚要上前,便被太医院院首深深看了一眼,年轻人脚步微滞,咬了咬牙终是上前说道:"微臣怀疑陛下并未身染恶疾,倒似是中了毒。"

太皇天后闻言脸色大变,"继续说。"

年轻太医正了正色,沉吟道:"微臣并不能确定皇帝中的是哪一种毒,此事还需进一步诊治。"

太医院首立即开口道:"启禀太皇太后,此子少年轻狂,妄论陛下病情实在该死。"

太皇太后却是冷笑一声道:"依哀家看,该死的人是你们。"

"微臣惶恐。"院首立即磕头道。

太皇天后冷冷瞥了他一眼,复又抬头对年轻太医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太医立即道:"微臣刘翰,湘西人士。"

"好。皇帝的病便交给你了,若是有丝毫闪失,哀家为你是问。"

一众太医听罢也是松了一口气,却听太皇太后又道:"还有你们,都跟着陪葬。"

离开颢阳城后,凌细柳一路西行,鬼面人也一路跟着。他话很少。无论凌细柳如何套话,他都不肯多言。

凌细柳虽然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却是越来越确定鬼面人的身份,至少有一点儿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一定是凌家人。

凌细柳合计着哪日趁他睡着了,好将他面具摘下来,好生瞧瞧,可她一想自己也没见过几位叔叔,便是摘下面具来,对她来说依旧是个陌生人。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若是方青墨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出鬼面人的身份。这么想着,她便再次萌生了揭开他面具的想法。

一路上,两人斗智斗勇。凌细柳用尽了法子也没能将他的面具摘下来。

原因无他,论武功,凌细柳打不过;论医术,凌细柳比不过;论智谋,凌细柳更是及不上。

这么折腾着,倒也添了不少乐趣,省的烦闷。不仅如此,两人的关系都是更上一层楼,面具人也不再吝啬言语了,他每到一个地方便会为凌细柳讲解当地的风俗,笑谈之间倒似无所不知。

凌细柳不由感叹道:"你懂的可真多,与祖父不遑多让。"

面具人原本说的兴致勃勃,却在听到凌细柳的话时,突然停了下来。隐在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凌细柳觉得气氛十分压抑,她歪着头想了想,正预备转移话题,却听面具人道:"你的祖父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可否与我说些他的事情。"

她愣了一瞬,待明白过来后,立即笑吟吟地凑到面具人身旁,兴致勃勃地讲道:"祖父,是我见到的最厉害的人,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水中游的,他都知道,记得有一回,我们到一个村子……"

一说起祖父的事情,凌细柳的两张嘴唇便合不上,从早说到晚,丝毫不觉得疲倦。

她说的兴致勃勃,听的人也十分有耐心,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跟着笑出声,听到惊恐的地方,也十分配合地露出讶异之色。

凌细柳小时候陪着凌渊走过不少地方,也难得她博闻强记,将几十年前的事情讲的分毫不差,加上她绘声绘色的讲述方式,倒真把面具人吸引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临近陇西地界。

越往西走。便能时不时地看到路边逃难的流民,这些人时不时地会讲一讲前方的战况,凌细柳不少次听到她们口中提到的常胜将军。

初时,她还不知道是谁,打听了许久之后才隐隐猜到,这些流民口中的"常胜将军"正是舒檀。

有如此称号,自然是时时打胜仗的。凌细柳实在是没有想到,舒檀只带了区区五千兵马竟能将楚皎然的十万精兵打的节节败退。

这一日,凌细柳有了新的嗜好,她时常混迹在沿途的流民中,分给他们一些食物和水,随后与他们坐在一起,听"常胜将军"打仗的故事。

她越听越是兴奋。有的故事听了不下百遍,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听,甚至有些故事明明夸大言辞,分明是扯谎的,凌细柳却也听的津津有味。

每每她回到马车上,面具人都忍不住地摇头,摸着自己的钱袋一阵阵地叹息扼腕。

她虽是有心听故事。但救济流民也是真的,她做这些事情皆是打了舒檀的名号,这样一来也为他博得不少好名声。

再有两天,她便能赶到舒檀所在的地方。

她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禁在心中设想着,他见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可无论她如何想,都觉得脑子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她是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从前,他在身边时不觉得怎样,可是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却将往昔不在意的一切细节一一记了起来,恍惚间惊觉他竟然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又赶了一路的车,到了跟前,凌细柳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这几日她已经没有心思再询问外头的流民了,夜里睡觉时几乎能听到远处的烽火声,她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一整夜睡不着觉。

迷迷糊糊中,凌细柳感觉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一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眸子,少年的皮肤黑了许多,也粗糙了不少,但那双眼睛里的宠溺却丝毫不减。

凌细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泪,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抬手触上她的脸颊,温柔地笑道:"早晨起来见一群喜鹊在院子里直叫唤,我心想怕是有喜事临门,没成想真被我寻到了你。"

"你瘦了。"凌细柳泪水盈盈地望着舒檀。

舒檀却摇了摇头,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叹道:"细细,你不该来的,不该来……"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飘忽,微弱的近乎来自天边。

她不由轻轻推开舒檀,疑惑地问出声:"为什么?"

"细细,我不能再陪你了……"

说着,舒檀便站起身,转身便往外走,凌细柳连忙站起身想要追出去,却在垂眸的瞬间,发现自己双手满是鲜血。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却看到立在门口的少年背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此时鲜血正涔涔地往外流着。

"于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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