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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反将一军
 
所以,我需要一个孩子。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究竟包含了多少不甘与挣扎,只有他自己清楚。摊上那么一个人,他的一生都不会有孩子。

凌细柳对上大夫人明亮的桃花眼,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隐隐猜到事情跟自己有关。

两个有所求的人相互对峙,皆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可是这样的希望究竟掺杂了又多少恶毒与阴谋。

凌细柳抿了抿唇,凝眉低语:"大伯母这话显然是错的。您有孩子,还不止一个,二哥哥和七妹妹都是您的孩子。"

大夫人眉梢微挑,缓缓走到凌细柳身边,偏着头似嗔似笑地看着凌细柳,"两个贱妾所生之子,哪里有资格视我为母?"

凌细柳默然不语,纯黑的眼瞳只看着大夫人不语。

"我看不如这样……"她俯身凑近了凌细柳,微凉的手指蓦地抚上凌细柳的脸颊,涂着鲜艳凤仙花的尖细指甲从凌细柳的发髻缓缓抚下。在她眼角处停下。

凌细柳呼吸微滞,睫毛颤了颤,身子在一瞬间冰凉如水。

甜腻的香气充斥在弊端,耳畔响起大夫人近乎呵气的说话声,"若是云怡肯将孩子送我。我便救他,我一向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凌细柳心中一颤,她竟是要抢走谢云怡的孩子。

谢云怡三次受孕,两次丧子,六年之后好不容易再次怀子,又遭大夫人设计,此番更是要抢走她的亲生儿子。

她不敢想象谢云怡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孩子几乎是她的一切。

"不行!"她豁然抬眸,甚至不顾及大夫人放在她眼尾的尖细手指,"便是母亲答应了,祖母也不会答应,父亲更不会答应。"

闻言,大夫人咯咯地笑了起来,那花枝乱颤的模样看的凌细柳心底一阵阵发凉。

笑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直了身子,将左手上捏着的一柄月白色的象牙梳子重重地拍在檀木梳妆台上,"咯噔"一声梳子碎做数段,她冷冷一笑道:"她们不答应,可是你会让她们答应,是不是?"

空气中甜腻的香气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凌细柳一瞬间心乱如麻,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森冷刻薄的笑意。

他在逼她,更抓住了她的软肋。

凌细柳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已溢满了汗珠,蓦地,她撩眼。平静地看着面前那张绝丽的容颜,缓缓道:"大夫说母亲是闻到了麝香的味道才会导致早产,而大伯母的房间里香气似乎太过浓郁了些?"

她眼下之意便是知晓大夫人故意下毒迫使谢云怡流产,便是孩子生了下来,她将这消息抖搂出来,大夫人也会因此受累。

"是呀,我屋子里的香气是浓了些。"她扬起嫣红的唇线,轻轻吐气道:"这个东西你可还记得?"

大夫人说着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海棠金丝纹香囊,她手指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绣着的精致海棠花,俯下身子凑到鼻端深深一嗅,半眯着眼睛陶醉道:"真香!"

目光触到海棠金丝纹香囊,凌细柳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下一刻大夫人已将香囊扔到了凌细柳手中。

大夫人嘴角勾起刻薄的笑意,"那日云怡看到我挂在床头的香囊十分欢喜,拿着瞧了好一会儿,口中不住地夸赞这香囊绣工极好,花样也是极漂亮的,你说是不是?"

凌细柳不用俯首去嗅便能闻出香囊里散发出的浓郁麝香味儿,她的手指触在绵密的针线上,心里头的冷意几乎要将自己冻僵了去。

她送大夫人海棠金丝纹香囊,并从中得知了大夫人的真实身份,而大夫人也拿着海棠金丝纹香囊做文章,反将了她一军。

若是她当真将事情揭出去,不仅不会将大夫人如何,反倒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是她大意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答应下大夫人的要求,也好先保住孩子,至于这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也不是大夫人一人可以做主的。

似乎是猜测到了凌细柳的想法,大夫人幽深的瞳孔里散发出锐利的光,她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忘了,我能救他,自然也可以杀了他。"

凌细柳实在想不出大夫人为何执意如此,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被她察觉了吗?

诸般纷繁思绪不过是一瞬间,下一瞬他已收了目光。蓦地,她仰首看向大夫人,声音中透着几分气急败坏,"大伯母为何要处处针对细细,母亲常说您为人和善,与她亲如姐妹,你这么做岂不是要让母亲寒透了心?"

女孩子的眼眶红了,一瞬间瓦解了她先前聪慧坚强的样子,她红着鼻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大夫人怔了怔,幽深的眸子探究地看向凌细柳。她有些吃不准面前的孩子是故作此态,还是当真黔驴技巧,骨子里的任性在无计可施时暴露无疑。

女孩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母亲就要死了,弟弟也没了。日后再没有会疼细细了……"

她哭起来几乎没有声音,只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大夫人见她气呼呼地拿衣袖擦眼泪,不由抿了抿唇,眼底的怀疑略有松动。

这时候,孩子又听孩子小声嗫嚅道:"我那么努力,才将二姐姐、四姐姐从母亲跟前赶走,若是母亲没有了,就再不会有人疼细细了!"

听了凌细柳的话,大夫人眼里的怀疑在一瞬间褪的干净,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么说常欢、常笑的事情是你捣的鬼!"

孩子的哭声在一瞬间止了,她身子僵了僵,垂着头悄悄地挪动步子向后退了几步,惨白着脸辩解道:"不、不是我,我没有!都是常欢常笑咎由自取……"

她说罢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伸出小手将嘴巴捂住,睁着一双兔子一般受惊的大眼睛,四处闪躲着不敢看大夫人的眼睛。

见状,大夫人蓦然笑了,瞧着凌细柳的目光里有几分讥诮、愉悦。隐隐的似乎还透着几分失落之感。

她一早便察觉到楚家近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跟六小姐柳细细有关,是以她此番故意设了圈套来试探她。

她倒要看看这丫头几斤几两,被老道姑称为天下之凰者的人究竟究竟有多厉害?

结果让她看到的不过是个有些小心计的任性小丫头,她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又或者,她还太小。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大夫人性子里的那点谨慎,让她在这一刻犹豫了。

忽然,她拿起帕子轻轻为凌细柳擦掉脸上的泪水,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说道:"没关系,便是没有了云怡,你还有我。"

凌细柳呼吸一顿,便见大夫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若是你肯认我作母亲,我便会比云怡更疼你,而且你将会成为我唯一的孩子。"顿了顿,她又道:"当然,我也会给你田七,助你救下云怡母子的性命,你看可好?"

凌细柳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整个人似坠入了冰窟窿里,又似在火中煎烤着,一时热一时冷,手掌里的汗水已辨不出冷热。

大夫人要认她做女儿!?

她几乎要大笑出声,她怎么会想到得以重活一世的自己。竟成为仇人之女,竟要她认贼作父,而面上这人却又是那样令人所不齿的身份。

更何况大夫人这张脸,她的身份,分明又是前世的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笔糊涂账。凌细柳算不清,也算不起。

这叫她如何自持,又怎么对得起凌家的列祖列宗?

"细细,你看那里!"恍惚中似有一道儿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

"祖父!"凌细柳在一瞬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老者肃穆而苍老的一张脸。

"你看到那里的竹子了吗?"老者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头发。手指指着远处。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凌细柳看到几簇拔地而起的凝波竹,竹身被大雪压弯了身子,繁密的绿叶被压地近乎贴到了地面,低到了尘埃中去,但手腕粗细的枝干却坚韧异常,似蓄积着勃勃而起的动力。

凌细柳再抬首的时候,身边已没有了老者的身影,耳畔却听到风雪中隐约传来的低语,"雪压不倒,风吹不折,指日定干宵。做人便当如此,能屈能伸,不折不饶。"

能屈能伸,不折不饶。凌细柳在心里细细咀嚼着四个字,唇角渐渐溢出一丝笑意。

凌细柳眉眼微垂,福了福身,对着大夫人恬静地笑道:"母亲!"

大夫人抿唇粲然一笑,眼中闪烁着新奇而锐利的光芒,像是沉寂已久的枯井,突然被人投下了一粒石子。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且是这般的玉雪精致,那眉眼间的轮廓似是与自己像极了。

她将凌细柳拉到铜镜前,再次抬起手指,轻轻描绘着凌细柳的眉眼,低低一笑道:"看,这双眼睛与我多么像啊!"

镶着珠玉的鎏金色螺钿铜镜里,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绝伦的脸庞相互偎依着,两双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一妖冶一清澈,却同样的勾魂摄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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