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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凌细柳舒檀 > 第九十章 命自我做
 
谈姨娘死了,严嬷嬷没了靠山,在惠儿的指摘下只得一一将所犯之事供来。

经此一事,老太太与楚二爷都知亏欠谢云怡良多,是以加了倍的对谢云怡示好。谢云怡亦是和和气气地受了,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心里划了一道儿口子,却怎么也合不上了。

这样的一件事儿也足以让凌细柳将府上各人嘴脸看的清清楚楚。她在心寒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春鸳见青叶向老太太回话,便趁着她离开凑近凌细柳耳边道:"小姐,惠儿想见您一面。"

惠儿进来的时候凌细柳正坐在书案前习字,经过这段时间的刻意掩饰,她的字迹稍稍有了变化,可形虽变了,神却难以转变。

听见惠儿的脚步声,她叹了口气搁下笔。随手将纸扔进了桌边的炭火盆子,雪白的纸笺一瞬间便被火舌吞噬。

惠儿抬眼瞧去,见鎏金炭盆里已积了厚厚一层黑灰,想来六小姐已写了许久的字。她垂下眸只当作没有看见。

凌细柳瞥了她一眼道:"可是见过家人了?"

闻言,惠儿点了点头提了裙裾,膝盖一弯伏在凌细柳脚下,恭敬开口道:"奴婢多谢六小姐救命之人。方嬷嬷已领了家嫂入府,此事多亏了小姐周旋,您对奴婢家的恩情奴婢来世当做犬马,以图后报。"

安排惠儿的嫂子入府当差不过是举手之劳,内里的因由怕是只有凌细柳和纨素自己心里清楚。

因这几句话,凌细柳抬起头仔细将惠儿看了一眼,见她已不似昨日狼狈,身上穿着一件青缎比甲,下套葱黄绫棉裙,发丝亦梳的一丝不苟,鬓边插着一支碧玉瓒凤钗,便是脸蛋儿亦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新亮丽,只这亮丽之中透着一股哀戚至极的死寂。

凌细柳看着眼前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子,目光中透出几分执拗来,她缓缓开口道:"你可识得字?"

惠儿不知她所言何意,只照实答来。"奴婢幼时也曾随先生习过几个字,不过约莫能认识而已。"

凌细柳笑了笑,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了惠儿。

"既识得字便拿去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

惠儿接过书看见封皮上写着"了凡四训"几个字儿,她翻开几页,看到书中行页间做了不少脚注,尤其中间一页纸页柔软,页脚微微翘起,显是被人时常翻阅。

这时候却听得六小姐对她笑道:"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发科第。及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她睫毛轻颤,潋滟凤眸漾出月般光华,朝着她温软笑道:"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几句,你听着可觉得好?"

惠儿怔了怔,慌忙垂下眉眼,沉声道:"奴婢愚钝,怕是不能明了书中所言深意。"

凌细柳笑笑,淡淡开口:"不,你懂的。"

惠儿抬眸,盯着凌细柳满含深意的笑颜,心口骤然聚起惊涛骇浪。

沉默良久。却是凌细柳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惠儿低垂着头俯身退了下去,行至门槛处突然站定,她转过头目光沉冷,好似闪着一簇幽火,"六小姐,那日素姑娘为何来的这般迟,惠儿当真是命该如此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压下心头千般思绪,抬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惠儿,千人千般命,命命不相同。所谓命自我做,福是自己求来的,祸更是自己种下的,与人何尤?"

惠儿面色微变。嘴角溢出一丝嗤笑,是啊,祸是自己种下的,与人无尤!

她再次朝着凌细柳拜了拜。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儿压抑的声音:"我尽力了……"

惠儿的脚步微滞,嘴角微微抿着,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她前脚刚出了门,后头凌细柳便吩咐了春鸳跟着。

到底有没有尽力?她心中明了,自己吩咐纨素搭救惠儿时,曾说过要在她绝望之时施救。而纨素更是一早儿便跟着惠儿,她甚至一开始便藏在马车下面。

车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纨素都知道,可她没有出手。

凌细柳知道纨素不是良善之人,得了吩咐便会依从,她自然是选择在她恨意滔天,又生逢绝路的时候施救,她亦知那个时候救下的惠儿是最有用的利器。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凌细柳坐在桌前。喃喃念着这句话。她在说这些话给惠儿听的时候,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她不知道与惠儿相比,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她亦害怕自己会不会如惠儿这般在大仇得报之时,生无可恋,失了本心。

她说那样的话骗了惠儿,一方面是想留她性命,另一层又何尝不是折磨她,兴许死了便解脱了。

掌灯时候,春鸳回话道:"奴婢一路跟着她回了屋子,她先是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没多久竟解了腰带挂在了房梁上。奴婢瞧着着急,原是想救她的,谁知那丫头将自己挂上去,却迟迟不见踢走脚凳……"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跳下脚凳。从桌上拿出一本书,一边儿看着一边儿念着什么死呀生的,奴婢放心不下便多待了一会儿。"

惠儿没有死,却也因为之前做下的错事。被老太太扭送官府,好在有凌细柳求情,并未将她送出去,只留在外院做了洒扫的活计。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的飘下细雨,雨丝如织,密密垂落朱檐。脉脉凉风中凌细柳再次踏足珍宝斋。

晾了姜尚数日,再次见到凌细柳时。姜尚好似看到了大救星,他如狗一般匍匐着爬到了凌细柳脚下,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巴,咿咿呀呀地朝她喊着。

凌细柳俯下身子,低低笑道:"你说你很饿?"

姜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前堆着的食物,连忙摇了摇头道。

他实在是被她折磨的够了,明明是饿了好几天不曾进食,偏偏胃里却像是被人塞了大石头,他只觉得撑的厉害,看一眼食物便想要吐。

他被这种又饿又撑的感觉折磨的快疯了,只拿着一双幽蓝的眼睛恳切地瞧着凌细柳。

凌细柳笑了笑道:"只要你听话我便解了你的痛楚。"

姜尚听了连连点头。

"还是那日的话,梅姨娘去了哪里?"

姜尚想了一下,他手脚筋脉尽断,不能说不能写,只能勉强依靠木棍的力量撑着身子,指了指凌细柳的衣服,咿咿呀呀地一番比划。

他的话听起来十分费解,但是凌细柳明白了,她狐疑道:"你说是一个白衣女子带走了她?"

姜尚连连点头,在凌细柳视线的盲区,姜尚勾唇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却说这厢凌细柳还在审问姜尚,那边纨素已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于磐。

于磐道:"你说楚二爷的药里被人掺了'浮离子'?"

在得到纨素的肯定后,于磐陷入了沉思,这味药并非是寻常人能够买到的,朝廷明文规定,这味药不得公然于药堂出售,毕竟他对病重患者能起到吊命止痛的用处,是以这味药只有在朝廷规定的几处药堂可以购得,而且必须明确记载买药之人的身份、药量等。

想到这层,他便留了心眼,吩咐了手下即刻去这几处药堂察看。

待纨素将整件事儿说完,于磐却是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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