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陆暄在何雄的引领下，来到一家小诊所。
戴着口罩的医生冷漠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开口：“跟我来吧。”
楼上是一间小小的阁楼，阴暗又潮湿，用过的针管随处乱丢。医生让陆暄躺在窄小的推床上，挽起袖子，熟练用橡皮带扎住她的血管，冷冷地问：“抽多少？”
陆暄脸色惨白，看了何雄一眼。
何雄低垂着头，搓着手，做出十分难过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她年轻，多抽点吧。”
“那就1000cc。”医生动作纯熟，很快抽走了陆暄1000cc的血，封好血浆袋，拿出一叠钱：“这里是四千块，收据上签名，你们就可以走了。”
“是。”何雄接过钱，让陆暄在上面签字。
何雄迫不及待边下楼梯边数钱，丝毫不顾脸色惨白，差点晕倒的陆暄。
陆暄强忍不适，跟上何雄的脚步：“这些钱够吗？”
将钱装进口袋，何雄才装出一脸悲伤感激看向陆暄：“是够一天的透析费了，可医生说，接下来一星期都要透析，不然就功亏一篑，还可能有其它并发症。哎，一天透析就要好几千，你总不能每天卖血啊。”
“何伯伯，你照顾好何伯母，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陆暄扶着墙，站都站不稳，头晕得厉害，为了让何雄放心，她只能强撑。
“陆暄，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何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好不凄惨。
“何伯伯，你快回去照顾何伯母吧。”走出小诊所，冷风灌入，陆暄清醒了几分。
何雄走了两步又踅回来：“你一个人没事吧？”
陆暄笑着安慰他：“我年轻，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你快去吧，何伯母需要人照顾。”
虚伪嘘寒问暖两句，何雄拿着钱离开了。
天空放晴了，可陆暄还是觉得冷。寒气钻入骨头缝里，漫延至她周身四肢百骸。走在路上，好几次陆暄险些晕倒撞上车，车主摇下车窗狠狠骂了她一顿，呼啸而去。
对于时不时的意外，陆暄竟十分淡然。心底甚至升起希望解脱的念头，但她不能。
照顾何家二老是她的责任，她的命是何丽换来的，她不能擅自处置。
路过艾威尔，陆暄徘徊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去试试。脚刚迈出，头一阵剧烈晕厥，她站不稳往前扑。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暄，你怎么了？”
陆暄晕得有些看不清人，眼前黑影重重：“姜医生，怎么是你？”
“你脸色好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应该是贫血造成的眩晕，我带你找个地方坐一下。”姜亦恒半拖半抱着陆暄进了一家咖啡厅，帮陆暄要了一杯牛奶和一块草莓蛋糕。
吹着暖气，喝着牛奶，陆暄感觉没那么晕了，这才扯动唇角笑了笑：“谢谢你，姜医生，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出院后就没有再去复查，我一直很担心你。这样吧，我今天轮休带你去做个全面检查。”姜亦恒满脸担忧。
“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可能是早上出门太急，没吃早餐有点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姜医生你难得轮休，怎么好让你又回医院。”陆暄轻摇着杯子，企图用轻松的口吻化解姜亦恒的担忧。
姜亦恒是医生，他岂会看不出来低血糖和盆血的区别。陆暄不去医院检查，肯定另有原因。
“那好吧，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常常会忘记吃饭。你手术后恢复更需要营养，要比平时更加注意才行。”姜亦恒摆出医生的口吻。
陆暄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端端正正对他说：“是，我会注意的。”
难得见陆暄俏皮，姜亦恒竟有些移不开眼，如果不是额头那道疤，她必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喝了牛奶，感觉好多了，陆暄站起来，满脸真挚与感激：“姜医生，谢谢你牛奶，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这么客气，你住了两次院，我都恰好是你的主治医生，也算是朋友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找我。”姜亦恒取出笔，在名片背面写上他的私人手机号，交给陆暄。
陆暄接过，放进口袋，刚要开口再说谢谢，却收到姜亦恒不赞同的目光，于是改口道：“好的，姜医生。”
“姜亦恒。”他严肃地说。
陆暄无奈附和：“是，姜亦恒。”
连续卖血的第三天，陆暄刚刚刷完一个马桶，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头重重磕在洗手台边沿，血蜿蜒而下。
陆暄艰难站起来，抽出几张纸巾按压住，夏晓月看到忙进来扶着她：“陆暄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了？短短几天消瘦成这个样子。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没事。晓月，你去干活吧，上班时间要是让人看到了，会被扣工资的。”陆暄开口闭口都是钱，明明虚弱得风吹就倒，却不肯休息。
拗不过陆暄，夏晓月叮嘱了几句，还没走出门，陆暄突然昏倒，全无意识。
幽幽醒来，陆暄惊愕发现自己竟躺在沈雪英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撑着沙发却半晌都没爬起来。
“医生说你严重贫血，血红蛋白低于50g/l，需要输血，不然很危险。”沈雪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你去卖血了吗？”
陆暄心一惊，没想到沈雪英一猜就中。
“我只是有些低血糖，没有医生说的那么夸张。抱歉，打扰沈总了，我这就去继续工作。”陆暄站起来，摇摇晃晃又跌坐下去，头实在晕得厉害。
“何雄那么一个大窟窿，就算你卖光了身上的血也填不满。”沈雪英道破她刻意隐瞒的事，陆暄惊愕又愤怒：“你找人调查我？”
“那又如何？你可是答应供我差遣一年，现在才一个月，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沈雪英双手撑在桌沿，微微俯身，目光如炬烧得陆暄心慌意乱。
眼前阵阵发黑，陆暄笑得惨然：“沈总不肯帮忙，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如今我就剩下一副躯壳了，只能卖血还债。”
沈雪英快步绕过办公桌来到陆暄面前，双手另在背后，微微俯身，似笑非笑看着她：“其实，你还有女人最大的筹码，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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