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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笛上春行录 > 第十八录:诉曲折
 
  那厢边诸人只闻隅隅浅声,不知内情,忽见罗云沁跪拜下去的姿态,顿时不免生出几分惊讶之色。
  雪枝见状更是担忧地往前走了几步,但罗云沁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后者立刻裹住脚步,不敢再动。
  卫如祉跟蒋胜欲对视一眼,眉头紧蹙。
  而起身站定的罗云沁眼中此刻倒映着星点光屑,于她回眸的不经意间却隐约返照出一丝寒意来,这令面前试图虚扶起她的赵重幻眸色不由微凛,齿关叩了叩。
  “小儿之疾,”罗云沁抬眸迎上赵重幻,抿出一抹得体的笑,“多亏赵姑娘仁德妙手,妾身无以为报,只能行此大礼!”
  赵重幻凝着她,也顺势勾唇淡笑了下。
  “夫人大礼,在下实不敢当!小公子的伤势无碍那在下便也放心了!至于他的旧疾,在下如今确然身不由己,无法再亲自去府上为他针灸!”
  “府上今近日新请的黄老大夫也是杏林高手,在下昨日曾略微与他切磋过医术,他亦认同我的方子,所以就烦请夫人将方子转交于他,他定然也能继续替小公子诊治!”
  罗云沁颔首,继而恭顺道:“妾身明白姑娘难处!到了此刻还在忧心小儿之症,确是他的福气,妾身更是万分感激!”
  “不过,”蓦然,她语气一转,眼神微灼,“姑娘大抵并不是只想与妾身闲话小儿的身子吧?”
  赵重幻闻言定定地望着她。
  须臾,她抬手状似无意地轻拂了下自己的袍袖,口吻浅淡:“夫人所言不差!不过,在下认为夫人大概也知晓我想要问些什么吧?”
  罗云沁柳眉登时颤动了下,目光渐冷,神色微沉。
  “可是与阿巧有所关联吗?”她默了默道。
  “举凡人行凶皆有动机!财、色、权、名、仇,不外如此!”
  赵重幻缓缓道,“可是,夫人也晓得,阿巧不过只是你院中一个卑下的女使,为人单纯质朴,待人热心善良,亦不善钻营计较,想来也得罪不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她双手交握,眸光与罗云沁对视,蕴着寒冽的潮气,如同冬日里的一汪潭,寒烟波翠。
  “可是,凶手却用了一种异常残酷的手段将她谋害,一招毙命,干脆利落,毫不拖地带水!手法之老辣,内力之深厚,绝对是江湖高手所为!”
  “夫人,如此一个心狠手辣却又能在平章府来去自如的的高手,仅仅只谋害了一个小小的婢女,你觉得到底所为何来呢?”
  罗云沁的胸口随着赵重幻的话剧烈起伏了下,喉口耸动,一动不动直视着少女的眼睛,在对方星河悬练的瞳孔中,她隐隐捕捉到自己越发森冷的眉眼。
  “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顿了顿,她低低道。
  “夫人那夜跟范慧娘到底谈了什么?”赵重幻单刀直入。
  罗云沁齿关紧叩,抿着的唇不由自主抽搐了下,随后她凄然而笑,眼神里透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幽凉意味。
  “是我害了阿巧吗?”她喃喃。
  赵重幻见她如此神色,不禁眸色一晃,马上道:“夫人切勿妄加自责!此事,若我猜得不错,其中内情纠葛远比你我目前所见还要复杂!”
  她的神情端肃而冷峻。
  “范慧娘被毒杀一案,虽然王石头自绝沉潭以死谢罪,但是你我都明白,王石头绝非孤身一人就能筹划得了如此周详、滴水不漏的谋杀案,他背后必然还藏着更深的势力!”
  “而且,在下也推测过,当时有人下药在你送的首饰之上,后来又将毒物偷放于阿巧房中,府内皆知她是夫人你陪嫁而来的贴身婢女,所以栽赃陷害的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赵重幻郑重道,“是故,在下觉得——也许接下来真正面临危险的是夫人你!”
  罗云沁肩头微耸,而皙白的手指下意识绞缠住豆青色的罗帕,那帕子上的花朵在她掌心瑟瑟,仿若遭了风雨摧残般不堪一击。
  “如今要想解开此事的幕后隐秘,现在惟一的缺口便是夫人与范慧娘之间的渊源!”
  赵重幻的目光澄澈而敏锐,“在下希望夫人能知无不言,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抓住谋害阿巧的凶手,也避免以后再有人因此横遭不测!”
  她的口吻还是一如往昔的坦诚,“毕竟——小公子他惟一能真正依靠的便只有夫人你了!”
  罗云沁凝视着赵重幻,瞳底深处波光涌动,激荡如流——
  眼前的少女早已非当日困于平章府的低贱少年,可对方目光中的清明与睿智依旧一如初见,虽所言寥寥,却总是能直指人心,令人生出一种莫名的信赖与仰望!
  但是,这种信赖和仰望却又是罗云沁曾经极为厌弃跟痛恨的!
  与那些藏在心间不可宣之于口、更不容于世的隐秘情感一般,吞噬着她自来的理智跟冷静,教她辗转反侧,逃无可逃!
  然而这一切妄念,在识得对方女扮男装的真身,甚至爆出其人可能是皇族子弟的身份后,瞬间化为齑粉,不堪一击。
  昨日,看着卫如信最后一言不发地带着皇城司诸人追随着荣王府兵丁离开时,连她自己都不免衍出几分可笑的悲凉,仿若幻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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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重幻眸色分毫不移,自然察觉罗云沁几变的神色,可并未催促,惟袖手以待。
  罗云沁忽然低低喟叹一声,幽幽道:“姑娘兰心蕙质,自是已经看出妾身在贾家的处境!”
  她涩涩一笑,抬头望向旷远的天际,眸色空蒙。
  顿了须臾她才继续道,“妾身听传,姑娘自幼孤苦,却可以跟着高人修道学艺,练成如今一身好本事!可是,妾身并无姑娘的时运!”
  她转回视线,目光清湛地凝视着赵重幻。
  “诚然,你孤身一人所吃的苦楚也确然不能说幸!可是,于我而言,那些苦远比不得一生困于这样精致的牢笼来得更可怕!你自也明了,当命运只能任别人摆布时,活着本身其实便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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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重幻轻蹙眉头,凝神聆听这位从结识初便永远都是端庄、持重模样的高门闺秀的心中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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