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场跟殡仪馆仅一墙之隔，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属于一家的企业。
这里常年气氛阴森压抑，总之不是个聊天说话的好地方。
晓曼不知道顾莉把自己叫出来究竟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两人来到了户外的树荫下，这里看起来还亮堂一些，比里面那阴森森的环境要好太多。
“姐，有什么事吗？”晓曼奇怪地问道。
顾莉勉强弯了弯嘴角，说；“咱妈跟霍燃说话，怕你在旁边尴尬，就把你叫出来。”
晓曼这才明白了，她忍不住叹气。“你说咱妈她……怎么什么话也敢说啊！”
小时候的糗事也搬出来了，这不是给霍燃找谈资揶揄她嘛。
顾莉凝视着她，见她面色绯红如霞，神色有些忐忑，就明白了霍燃在妹妹心中的地位。“你跟霍燃感情挺好的。”
“嗯，何以见得？”晓曼奇怪地问道。
“他都肯主动陪你来参加舅舅的葬礼。”顾莉的叹息若有若无。“他都不肯陪我来一趟，哪怕露个脸……”
晓曼听明白了，顾莉前半句的那个他是霍燃，后半句的那个他是刘威。
想明白这点儿，晓曼顿时就不高兴了。“姐，你怎么拿刘威跟霍燃相提并论，他配嘛！”
顾莉这才意识到失言，也无法辩解，就垂下了头。
这下子论到晓曼有话跟她说了：“姐，我一直想问问你跟刘威到底怎么回事！”
每次她想搞清楚内幕的时候，顾莉都会借故躲开她。
顾莉始终不敢抬头，也没说话。
“我不是非要劝你离婚，可你跟刘家人势不两立，刘威那个……算了，我不骂脏话，就刘威那德性，他能改邪归正跟你过日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晓曼始终不肯相信。
但无论她说什么，顾莉都保持沉默。
“姐，你说话啊！”晓曼忍不住高声嚷起来。“刘威他……”
“我跟他复合了。”顾莉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妹妹。“他跟我认错了，答应痛改前非。”
“这就行了？”晓曼心里的火气冒出来。她发现，对于姐姐顾莉，她的容忍度远远不及夏佩云。
也许因为从小到大她跟顾莉关系并不和谐。相比起夏佩云，顾莉跟她的交流并不多。
顾莉性格内向文静，而顾晓曼性格外向活泼，姊妹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去。
“他答应以后不再赶我们娘俩出家门，也答应不再打我。”顾莉宣布道。
晓曼气笑了：“你是不是该跪在地上叩谢他的不打之恩。”
顾莉变了脸色，冷冷地道：“你别说风凉话了。错误需要一点点改正，他的进步很大。这么久了，他都没再……没再打人。”
“没再打人……”晓曼怀疑地打量着顾莉，后者则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噢，既然没打你，那就是骂你了吧！他肯定又让你滚出家门，又赶你走了。还有，肯定骂我们家祖宗八代了。”
顾莉一声不吭，脸色好像调色板，红白交替。
晓曼反倒平静下来，她也没再发脾气，而是抱起臂膀，笑着问：“说说看，他除了开恩不打你之后，还干了些什么让你长脸的事儿？”
顾莉咬了咬唇，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走。
“你把我叫过来说话，这刚说了两句怎么又要走呢！”晓曼喊住她，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逃避可以解决问题吗？”
顾莉停下脚步，背对着妹妹，轻声地说：“我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些事情的。”
“噢？那是啥事儿！”晓曼看着姐姐的背影，她的眸子里不由自主浮起厌恶。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顾莉冷冷地道。“可在我心里……真得很为你这个妹妹骄傲。”
晓曼怔了怔，她没想到顾莉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为她骄傲？
顾莉从小就瞧她不顺眼，总觉得妹妹性子太野，不淑女。最致命的是，顾晓曼大二的时候未婚先孕，导致退学，学业也毁了。
曾经的顾莉对妹妹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会为她的妹妹感到骄傲呢。
顾莉仍然没有回头，不知道是怕目光对视会影响她的平静，忘记想说的话，还是心有羞愧无颜面对妹妹。
“曾经我一直觉得你太任性，好不容易考上了连我都羡慕的南华大学，你却因为未婚先孕失去了学业。刚生下了甜甜，你就跟田大海离婚，弄得声名狼藉。”
“你的脾气冲，说话直，我们姊妹多次闹矛盾。我一直没有认可你，但自从……你介入我和刘威的矛盾，几次帮我打退了刘家人，治住了刘威，让他再也不敢耍横……”
“我真得暗暗佩服你！”
“我曾经因为你当众揭露我种种软弱无能的旧疮疤羞恼，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只会继续蒙受刘家的欺辱。”
“我心里感念你的帮助，虽然我从来没有口头上承认过。”
“我跟刘威复合的事情肯定会让你不高兴，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晓曼浑身一震，然后突然觉得好笑。她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姐，你是语文老师，最会卖弄这些字眼。拽文我比不过你，我就问你一句，你跟刘威在一起有什么可乐的？”
顾莉嘴唇动了动，究竟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们的婚房，那是你拿出了全部积蓄交的首付，贷款也是你还。刘家人仅出装修钱，还把刘威的名字加在你的前面！他对你处处算计，还肆意欺辱你，动辄打骂，还把你打出家门！”
“他带着刘家人，你的婆婆，你的小姑子，你小姑子的一家来欺负你！作为丈夫，他不护你也就罢了，还带着那伙子畜牲欺负你！他枉为人夫！”
“对浩浩，他从没有尽过当父亲的义务，从没拿过一个大子儿抚养孩子，纯粹丧偶式婚姻……不对，他是诈尸式婚姻，还并没有死绝，偶尔还会跳起来打骂你们娘俩！他枉为人父！”
“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丝毫不尽抚养义务，带着家人欺辱妻子的畜牲，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可乐的！”
“他一天不打你，你就乐了！”
“他一天不撵你出家门，你就乐了！”
“他一天不带着刘家人欺负你，你就乐了！”
“你可真够……”
晓曼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终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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