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言压着声音，做贼似的问：“深井冰滚蛋了吗？”
“嗯。”奚柚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把脸埋在并拢的双膝间，同样压着声音，“他让我帮他……我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他一直给我打电话，我不敢看手机。”
徐希言恨得牙痒痒，“你现在旁边有人吗？”
奚柚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没。”
那她可就要一骂为快了，徐希言深吸一口气，话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间断地往外滚。
“沧城谁不知道你家那位老爷子最看重血脉，除非季寻那狗逼玩意儿能够证明他是季家血脉，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季老爷子疼你又不代表事事都听你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那狗东西的脑袋就是个摆设1
下一秒徐希言放缓语速，轻轻说：“小奚奚我跟你讲，今时不同往日，你直接把季寻的混账行为告诉季老爷子，他老人家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肯定吗？
那为什么没有找她问季寻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管家没有告诉爷爷？
这个可能性不大的。
奚柚把脸往深处埋了埋，“我自己可以应付的。”
那么多次都应付过来了，不差这一次。
徐希言深知好友的性子，外表看起来乖软好说话，实际却是个心里有主意，并且很坚定的。
“那好吧，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嗯呐。”
“那个……”
一向有话直说的徐希言突然吞吞吐吐，两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好几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奚柚发动直觉，“你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没有1徐希言忙不迭否定，还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会儿又做贼似的压低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抓我早恋抓得有多严，我要是敢早恋，下半辈子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顿了两三秒，徐希言又变得吞吞吐吐，“我好像……一见钟情了……前几天我去南门那边的一个ktv找我哥，有个服务生小哥长得特别好看，人也温柔。从那儿回来以后我总想到他，然后我就怀疑我是不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话音落下，一片安静。
徐希言心里毛毛的，“怎么不说话？”
奚柚看着自己数到八的手指，“我在算这是你第几个一见钟情的对象。”
徐希言：“……”
好吧，她承认她对长得好看，温柔的男生没有抵抗力。
不过，“这次这个最好看，也最温柔。不信的话我带你去那儿瞧瞧。”
听见最好看的时候，奚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季衍之那张脸，说是神仙颜值一点也不过分。
那个人能比季衍之还好看吗？
奚柚起了兴趣，“行啊，明天补完课去怎么样？”
“可。”
两个人商量好这件事，又聊了些别的才结束通话。
保持一个姿势坐在地上太久了，奚柚略微一动，酸麻的感觉立马窜遍了四肢百骸，不敢动，只能静等这阵劲儿过去。
忽然，一片暗影袭来。
奚柚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季衍之，笑着招呼，“哥哥怎么还没睡？”
“我来告诉你一声，爷爷让我明天陪你去补课。”季衍之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见里面的笑意凝固，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僵住了。
见她不说话，季衍之问：“不愿意？”
“没有。”奚柚生怕季衍之不信，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有一拼。
季衍之抬手落在她发顶，这才停祝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奚柚仿佛被什么烫了似的，游鱼似的往旁边一躲，腿还在发麻，起身的时候一个没稳住往前倾。
清浅的薄荷味涌入鼻间，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奚柚清楚感觉到了底下结实的身体。
肤色冷白，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奚柚没忍住咽了下嗓子，低头时，她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轻微响声。
紧接着她的头顶响起一句，“你流鼻血了。”
定睛往地上一瞅，再伸手往鼻子一摸。
好红碍…
奚柚脸上血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唇也发白，浑身发软，凭着仅有的那一点力气拽住季衍之的衣服才让自己不致于摔倒，“哥哥，我晕血。”
季衍之垂眸扫过衣服上的几团猩红，眉心拱起，眼底浮出戾气。
视线里，小姑娘攥着他衣服的五指正在慢慢松开，大概是很不舒服，指尖在发颤。
“对不起，我会帮你洗干净衣服的。”
奚柚另只手使劲掐着掌心，铆足了劲才把手给收回来，咬牙稳住总想倒的身体，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鼻子本来就闷闷的，这会儿疼痛的滋味涌上，更加堵得慌了。
奚柚呼吸不畅，只好使劲吸了吸鼻子。
“我又没怪你，哭什么？”
季衍之拿来纸巾，想替她擦鼻血，却被夺了纸巾，还被对方瞪了一眼，“我才没哭呢1
奚柚这一抬头，清楚看见了季衍之眼里的嫌弃。
“真脏。”
听见这句话，奚柚本就刺痛的心更难受了，本来没想哭的，这下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佣人闻声而来，见奚柚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心一紧，“衍之少爷，奚柚小姐这是怎么了？”
“晕血，难受的。”
季衍之说完就带着奚柚去了洗手间，像照顾小孩儿一样，把奚柚的脸清洗得干干净净，最后不忘把带血的两只小手也给洗白白。
即便如此，他还是遭了小姑娘一记眼刀，“分明是让你说哭的1
一说完，小姑娘扭头就跑出了洗手间。
季衍之慢条斯理洗了手，回到房间拿起枕边的手机回复朋友的询问：【刚刚照顾小孩儿去了。】
群里的几个人顿时炸开了锅一样。
李橙：【卧槽！我没眼花吧，晏哥说他照顾人？】
林时：【卧槽！那小孩儿现在还喘着气吧？】
殷辰：【卧槽！哪个小孩儿这么倒霉让衍哥给照顾了？】
周赐：【晏哥现在可是季少爷季衍之，橙子你的称呼得改改了埃再说我们衍哥怎么不能照顾人了，在ktv上班的时候，就属我们衍哥最温柔最会照顾人。】
李橙：【那不是上班嘛，咱衍哥向来是公私很分得开的。私底下咱衍哥的那双手……啧……狠得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群里几个人以为季衍之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小孩儿不仅活着，还很有精神。】
-
晕血的劲儿已经缓过去了，奚柚一想起刚才镜子里那张脏污的脸，就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
她的形象全毁了！
现在在季衍之心里，她肯定是一个脏小孩。
奚柚烦躁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才睡着。
-
第二天早上天色阴沉，乌云堆积，大风怒吹。
一看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奚柚不想冒着雨出门，于是她快速收拾好自己，来不及坐下吃早饭，就拿了两个烧麦，嘴里一个，手上一个。
“爷爷，我出门了。”
季老爷子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奚柚就跑进了院里，车已经在候着。
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林管家再打包些吃的给奚柚送过去，又问：“衍之呢？怎么不见他来吃早饭？”
“少爷已经在车上了。”林管家动作很迅速，拿着打包好早饭的盒子到院子里。
此时，坐进车里的奚柚像只胀鼓鼓的河豚，嚼着嘴里的烧麦。
谁能告诉她季衍之是什么时候到车上的？
她今天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季衍之到底是起得有多早？
车门一拉开，林管家正好看见奚柚脸上的不开心。
回到餐厅，林管家向季老爷子说起这件事，顺势道出心里的疑惑，“我不是很明白您让少爷陪同奚柚小姐补课的用意。”
“我想知道他的态度。”季老爷子略微抬眼看向林管家，“让人好好盯着。”
-
奚柚今天到得早，教室里才两个同学。
她坐在外面的过道椅子上，开始解决林管家给打包的早饭。
水晶饺子递到嘴里的那一刻，奚柚瞥了眼旁边老僧入定的季衍之，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你吃吗？”
“吃过了。”
“哦。”
咽下水晶饺子，奚柚挑了一个小笼包放嘴里，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几点起的？”
“六点。”
奚柚呆呆地眨了两下眼，六点的时候她还在梦里呢。
起床困难症晚期患者奚柚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哥哥你真厉害。”
往嘴里放第二个小笼包的时候，奚柚后知后觉，“爷爷是不是没告诉你我补课的时间？”
“习惯了。”
随着季衍之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雨声响起，像是有人用盆在用力泼。
疾风骤雨，往常这种天气，是季衍之最糟心最忙碌的时候。
然而这一次，成了季寻最糟心最忙碌的时候。
房子老旧破败，根本经不起鬼天气的摧残。眼下又是刮风又是下暴雨，屋子里像是被水淹了一样。
季寻看着快要没到脚背的水，烦躁地把盆子一摔，接个鬼的雨，他就不该待在这个鬼地方！
冲出破烂的小平房，季寻迎着豆大的雨珠咬牙往东区出口奔。
结果还是和昨天一样，季寻让老爷子派来盯着他的人给架回了小平房里。
不过没一会儿就来了一群衣着统一的人要接季寻离开东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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