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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嫁入豪门倾颓前[穿书] > 第13章 第 13 章
 
江暮南的从前,并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记忆模糊的时候。

父亲便忙于工作,脚不沾地;母亲则多数时候都在念叨着佛文,亦或去寺庙中祈福。

一睁开眼,身旁围绕的便是各路老师,与学不尽的功课。

这种情况下长大的江暮南,还没学会怎么去“爱”,就被丢进了危机四伏的商常

尔虞我诈,口蜜腹剑。

他的社交空白不断被填满,厮杀中拉扯出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观,本以为终于能立足。

坐上轮椅后,却发现眼前一切不过都是一隅冰山。

心怀不轨的人露出了獠牙。信赖的团队分崩离析,还有人在他背后抵上尖刀。

——来自商业对手与伙伴。

——来自不怎么熟的“家人”。

——来自青睐的下属。

那点信任感,一次次在足尖碾碎。最终被弃之敝屣,如同微不足道的一层灰。

他变成了恶鬼。

然后十倍百倍的报复了回去。

直到现在,坚持了不知多久的生活模式,却在刚才被一朝打碎了。

车缓缓驶离。

隔了一层绿意,外面青年的笑意显得模糊不清。

那人站在原地,一直到很远,都还在目送轿车的离去。

江暮南攥住铜镜。直到被硌得疼了,才松开一些。

那人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做?

额头仍在发痒,暖意源源不断。

就像那只手还点在额头上,很轻,触感却如雷霆万钧。

这感觉令他十分不习惯。宛如安全距离被突破时,困惑又警惕的狮子。

却又有股诡异的兴奋感,从内心深处升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想着青年的发,那人的眉,那人的眼。

那人的每一点微表情,是否在眼角眉梢藏了讥诮,好引诱猎物上钩。

他不由推论着,在脑海里一个个分析,琢磨着其间的可能性。

是故意的吗?

看穿他的戏码,所以将计就计……

亦或者知晓他的警惕,刻意露出无害的一面……

纷涌间却都站不住脚,过一会儿便自己东倒西歪了。

心口被灼烧得焦躁。

就像有什么事,逐渐脱离了掌控一般。

“江总,现在去公司……吗?”透过后视镜,司机吓了一跳。

江暮南垂着眼,正盯着手中的铜镜。

那眼神十分幽暗,好像无数浓黑的情绪蕴藏其间。

听闻司机提问,他并没有发话。铜镜不知何时被取下脖子,似乎是想随意丢在一旁,以彰显某种权利。

在手里攥了许久,却又舍不得般,缓缓挂了回去。

“不去了。”

“好……诶?”司机有些吃惊:“那接下来是要回家吗?”

“不,先掉头。”

司机不解中照做,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让张经理去项目部核查,等会儿再叫温然玉跑一趟陈家……

至于会议,就让那群脑满肥肠的东西自己去争吧。

握紧手中铜镜,江暮南在内心盘算着。逐渐同步的体温中,他好像触到了青年刚才朝他探来的手腕。

这次,却没任由对方离去。

而是掀开他欲拒还迎的手掌,盯着那枚勾人的红痣。

然后像发现猎物的吸血鬼那样,狠狠咬了上去。

“嘶——”手臂有种莫名的刺痛。

简如甩甩手,一脸莫名的望向腕间。

那里一片雪白,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并没有什么异样。

斑驳的树影下,江晨钟正身形僵硬的领在前面。

察觉到身后人的痛呼,他僵着脸回望;在与简如眼中的笑意对视后,又忙不迭把视线收了回来。

被刚才的一幕刺激得不轻,他整个人已经麻了。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简君孺什么时候和哥哥关系这么好了?

一想到那仿若接吻一般的亲昵距离,他不由深深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回学校读书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些啥?

怎么连他那严肃忙碌的大哥,都一副被简君孺下了迷魂药的样子,默许他的接近……

不对,哥哥似乎都没什么反应……

可要是不允许,他怎么可能离得这么近,二人还坐同一辆车呢??

可怜江晨钟小小年纪,就得接受和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他的大脑已经接近停摆了。

“晨钟。”简如突然唤了声。

“诶。”被迫抽离思绪,江晨钟浑身一抖,不得不回应这人的呼唤:“什、什么事?简君孺……”

“简君孺”三个字,因为心虚念叨得非常小声,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回避着某种略带尊敬的称呼,他的眼神四处瞟着。

学校实行半封闭式管理,极少有机会看到外人。此时偶尔有外出的学生,都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俩。

多数是落在简如身上的。

美人如玉,简如随穿着简单,气质却十分出众。

光是站在原地,就能吸引不少目光。

青春期的小孩行动力十足,更何况难得距离这么近。

已经有几人眼前一亮,互相调笑着拿出手机。

她们将摄像头对准青年背影,屏幕却突然黑屏,只剩下一片雪花。

“刘老师的办公室在哪?”没留意身后的小插曲,简如随意问道。

整栋大楼都是准高三生们的地盘。虽说只是高中,却因为资金充裕,修得很有商场那味道。

从落地窗望出去,入目是一大片绿幽幽的中庭,不知道花了多少资金。

明亮的走廊间,时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

偶尔能看到敞开的教室门,一眼望去,阶梯教室却都空荡荡的,每个班坐的学生都很少。

江晨钟沉着脸踩上扶梯。听到简如问话,也只是头也不回的小声道:“……四楼。”

比自己教室所在的三楼更高了一阶。

江晨钟舒了一口气。

以前他还嫌上楼麻烦,现在却无比感激这个设计。

——这样,便不必领着简君孺,到自己教室前绕一圈了。

扶梯安静的运行着。

二人到的时候还没下课。班主任刘老师似乎是在跟堂,过了一阵才抱着教案进来。

他大约四五十岁,一身运动装,戴着眼镜。

刚到,就先不动声色打量了简如一阵:“你好,请问你是江晨钟的……?”

揣摩着应有的称呼,他眼神从简如装扮上划过。

从雪白的衬衫,到每颗老老实实系好的纽扣;脖子上没打领结,反而更添了几分清爽。

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是当家长的年纪。

这所学校的家长们都十分忙碌,即使是开会的时候,也大多不来出席。

会出现在这里的,多半是学生的助理。

对面暗含打量的眼神中,简如主动与他握手,大大方方展露手上的戒指。

“刘老师好。我是江晨钟他哥哥的配偶,简君孺。”

“噢……”刘老师眼皮微挑。

那声“噢”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刘老师不属于上流圈子,却偶尔也能听到些豪门八卦。

比如江家那位坐轮椅的继承人,和前些日子硬塞过门的男妻。

江家的资产在全国都列得上号,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父出车祸那段时间,就曾举国关注,蝉联过热搜第一。

不过和江父比起来,江暮南却要低调多了。

人们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轮椅,最多感慨个几句,连照片都没怎么见过。

即便如此,有男妻嫁进去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只是关于这位男妻的“风评”,就只有小圈子里的人知道了……

刘老师思绪流转。学生间的风言风语,想传到班主任这儿并不算难。

好歹是班主任,自己的学生碰见麻烦,他这里也开心不起来。

……那么,那位传言中行为有诸多不端的男性伴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刘老师瞥了一眼江晨钟,见他扭开头,便察觉到那份隐秘的别扭,干脆将人支走。

“江晨钟最近状态不对,您能亲自过来一趟,真是非常难得……晨钟,你先去上课吧。我和简先生好好聊聊。”

江晨钟求之不得。他转身欲离开,又担心青年乱说什么,在门口踌躇了一阵。

正想回头提醒他几句,下课铃却突然响了。

“啪1江晨钟立马把门甩上,动作迅捷又凶猛。

就像担心有谁会透过门缝,发现简君孺的存在一样。

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

走廊却嘈杂声渐起。学生们说说笑笑的从教室中出来,唯有江晨钟双手插兜,臭着的脸写满不爽。

懒得坐扶梯,他正小步往楼下跑,忽然被一人拦住了。

“江晨钟1拦住他的是死党损友。这人微微喘着气,眼神亮亮的,一看就不怀好意:“你回来了?”

“嗯碍…”这不是废话么。

江晨钟心不在焉的敷衍。

他想赶紧远离四楼,却见对方眼睛更亮了,咧开嘴用手肘撞他:“听说你被请家长了?”

“……”江晨钟沉默着,脸都别开了些。

“别啊,说两句话嘛。”死党道。把手搭在江晨钟肩膀上,他凑近小声说:“这次又是温然玉吗?”

温特助个子不高,气质却很温和,整个人非常有亲和力。

每次来的时候,还记得给班上的学生带一盒牛扎糖——味道特别浓郁,其他地方买不到,似乎是他家自制的。

年轻又干练,还会给点小甜头,会被人记住也就不奇怪了。

江晨钟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他当然也希望是温然玉,至少后续没有什么幺蛾子。

——这人恪守本分,做员工就做员工,不会逾矩找他茬,更不会过问学校发生过的事。

哪像简君孺那么多嘴。

可惜木已成舟。江晨钟就是再郁闷,也只能模模糊糊提了一句:“不是他,新的……”

“新助理?”死党有些失望。他妹妹还等着自己带糖回去呢:“这助理人还好吧?年纪多大了,凶不凶?”

“凶。”提起来就生气,江晨钟嘟嘟囔囔:“特坏的一人,你最好别招惹他。”

说话间,两人晃悠悠已经到了教室。

正值课间,本就空旷的阶梯教室,更显得人烟稀少。

多数人选择去中庭散步,少部分热爱学习的则留在教室看书,还有一部分插科打诨的,正不务正业。

最后两排,几名少年正翘腿坐在桌子上聊天,看见江晨钟进来,眉毛便是一挑。

气氛有些诡异。

眼神相接间噼里啪啦,知道双方不对盘,死党赶紧拉了一把江晨钟:“别理他们,咱去看书吧。”

那声音低低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群人无聊得很,常年热衷于挑衅江晨钟。

双拳难敌四手,吵起来实在有些麻烦。

若是平时,江晨钟说不定还会辩上几句。

可现在简君孺在,他也不想生事。

梗着脖子点点头,江晨钟只当看不见,自顾自打算去座位落座。

可惜他难得收敛一次,对方却不愿意遂他心愿。

“唷,咱们的江小少爷总算回来了?”抢在两人坐下前,为首带着耳钉的少年突然开口。

见江晨钟皱着眉朝这边望来,他像达成了目标般,眯起眼笑了笑:“听说你遇到点麻烦?”

“是老刘吧?”以耳钉少年为首,几人嬉笑着,互相怼了怼胳膊。

非要逗江晨钟说话似的,互相攀谈起来。

“老刘又叫江晨钟家长了?”

“听说这次来的不是温然玉……”

“江晨钟。”没见着想要的反应,耳钉少年从桌上跃下。

几步凑到人面前,他眼神闪烁:“老刘这次喊来的,真是你家里人吧?”

“真的?老刘出息了啊1

众人嬉笑声起。死党一脸惊讶,一边想埋怨江晨钟什么也不说,一边又明白这事儿不好开口。

家里人,那肯定比温然玉麻烦多了。

知道他挂科,指不定还得怎么嫌弃念叨呢。

虽好奇来的是哪位,却也心知肚明现在不适合多问。

只能在旁紧张的观望,就怕一言不合,两人便打起来。

耳钉少年却根本不理会现场的剑拔弩张。

或者说,他就是故意在挑衅着江晨钟。

“是你哥嫂对吧?”带着揶揄,他缓缓凑近:“嫁给你残疾大哥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姓简。”有人在一旁吹口哨:“心思却好像不怎么简单。”

仿佛听了个笑话,众人哄堂大笑。

甚至有人刻意放大嗓门儿,好让江晨钟听清楚。

“我听说过,那人追求者可多了,前些日子不是还把许家二少和连虞他们几个,迷得七荤八素的。”

“真的?那也太搞笑了吧,这可是有夫之夫诶?”

他们这个年纪,看事物多半比较浅,对许多表皮下隐藏的真相,只能算一知半解。

其间藏了哪些深意,能品出来的更是寥寥,也就只能揪着最浅层次的话题谈笑了。

“对对对,他收了很多礼吧。敢问许钿玉追爱成功了么?”

“你这消息可有点落伍。”有人当即笑道:“还问许二少呢。前些日子他才追求被拒,好像因爱生恨了。”

“啊?为啥?”

“说是攀上了其他高枝……”

交谈间气氛逐渐升高。江晨钟不理睬,他们便转头拉别人入伍,唤了窗边专心学习的少年一声:“连小留!你哥不是和许二少关系很好吗,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诶?我、我哪知道埃”合上厚厚的书本,连小留露出半张紧张兮兮的脸。

他根本不关心家族事务,只偶尔听哥哥连虞抱怨过几句。

又不想因为惹到这群纨绔公子哥而成为靶子,只能努力回忆起来。

“简君孺的话,性子转变挺大吧。连虞哥上次去哪儿好像就碰见他了,真就出现在哪家权贵中……”

“哇,魅力那么大?”

“还挺抢手啊1

众人一道起哄,一时间教室变得吵吵嚷嚷。

有专心读书的受不了他们的举动,夹着书出门去了。

连小留被吓得一缩,脑袋藏在书本后面。

半晌也没见他们收敛,只能默默吞回了后半句。

——可是,当时江大少也在,二人关系似乎还挺好的碍…

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眸中写满犹疑。

猜不到他未吐尽的话语,这群人得了肯定后,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这次话锋一转,再度惹上了江晨钟。

“晨钟,你哥嫂这么抢手,怎么还会来学校找你啊?”

“他不是向来看不起你们家吗,莫非是……愧疚?”

“别吧。”立马就有人接话:“什么愧疚,纯粹看笑话还差不多。”

看似讨论,话语里却全是讽刺和挖苦。

江晨钟脑袋绽开一条青筋。

“关你们屁事。”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群同学恶毒又恶心,和他们吵,只让人觉得掉价。

放在那儿不理,又和苍蝇似的嗡嗡作响,别提多讨厌了:“你们是后院的妯娌吗?”

“怎么,我们说错了?”这群同学却不依不饶:“听说那姓简的可妖艳了,你哥真能压得住他?咱帮你骂骂怎么啦?”

“对啊对啊,有些人不要太敏感了……”

他们肆意煽动,却见江晨钟冷笑一声:“妖不妖,和你们有半毛钱关系?怎么,是有谁的哥哥姐姐看上他了,才那么紧着简君孺?”

这话可没法接。

小团体顿时安静了一瞬。

众人撇撇嘴,一时都没说话;江晨钟却还不收手,称得上恶劣的开口:“别老想着编排别人,恶毒的话说得再多,也撬不动别人的墙角。”

“他俩感情好着呢。你们怕不知道吧,刚才简君孺出门一趟,还是专门喊我哥送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江晨钟啧了半声,联想自己是在帮罪魁祸首说话,顿时撇开嘴。

众人却都不信:“得了吧。”

结婚这么久,俩人却一直形同陌路。

都没怎么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过,何来恩爱一说?

怕是连结婚戒指,都不知丢到哪个角落了吧!

“他俩感情好?”耳钉少年自然也想到这一层。

料想也是为了吵赢自己编的瞎话,他展颜一笑,满脸的势在必得:“倒也不必,假得太明显了。”

俯身凑近江晨钟,耳钉少年满脸恶劣,徐徐开口:“毕竟,谁会瞎了眼,浪费这大好青春……跟个瘸子谈恋爱呢?”

瘸子。

脑袋嗡的一声。

江晨钟二话不说,一把揪起人领子,举拳便要挥上去!

在这紧要关头,却被人喊停了:“江晨钟1

教室门被推开。

刘老师眉头皱紧,几步跑进来。面对此情此景,额头突突的疼:“荀以洲,江晨钟,又是你俩——你们刚才在做什么?1

围坐在课桌上的少年们,顿做鸟兽散状。

其他人也默契地低下头。连小留害怕的缩在角落,仿佛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的事,耳朵却悄悄竖直了。

荀以洲不说话。他被刚才那下唬住了,此时却不愿落了面子,半晌才恶狠狠道:“刘老师,您看清楚,我可没动——是江晨钟自己挥拳上来的1

“就是。”小弟赶忙跟上:“荀哥和人家开玩笑呢。”

“开玩笑?”

刘老师眉头深深皱起。动手的是江晨钟,还被逮了个现行,按理说自己是该责问他的。

可这两人闹矛盾不是一两天,不询出原因,迟早得打下一次:“江晨钟,你说说看。”

江晨钟别开头,不言不语。

那些话太过恶心,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见他油盐不进,刘老师正暗自头疼,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什么玩笑话呢,这么有趣,能把晨钟惹成这样?”

“——能让我也听听吗?”

众人寻声望去。有人身形如玉,不疾不徐的走来。

他唇角带笑,眼神像三月染了春的湖水,盈盈的从每个人脸上望去。

众人一时屏住呼吸。一半是因为这陌生来者长相惊艳,另一半,他们却一时觉不出原因。

等盯着那双眼睛,细细品了,才反应过来。

——看似温和平静如水,却也深沉凝重如湖。

如针般暗藏敏锐,仿佛能透过一个对视,轻易了解所有人的思绪。

——这不就是自家那不苟言笑,手段如雷霆万钧的大家长,才会拥有的眼神吗?!

浑身一抖,不知不觉的展开联想,众人都有些犯怵。

他们本能的避开目光,却有一人还不依不饶,死死盯着简如。

荀以洲眼神微亮。他连青年刚才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也一时忘了与江晨钟的争吵,眸中映的全是那副皮囊。

荀家做的是珠宝生意,身为小少爷,他早见遍了各色美人。

每个都生得珠光宝气,雍容有余,却清丽不足。

荀以洲却总觉得不对味。这种雍容像是外表的精心装点,在皮不在骨。

看久了,只觉十分乏味。

这人却截然不同,身上没有一样显眼的珠宝首饰。

整个人干干净净,每一丝眉眼,却都是金钱堆积豢养,才能勾勒出来的精细感。

像那种适合被养起来的金丝雀。

可仔细观察,才觉得他眼底映满疏放。

分明属于白鹭的魂,却被硬塞进了雀鸟的躯壳中。

有些格格不入,非常的特别,也非常的……吸引人。

被荀以洲打量的同时,简如同样也在打量他。

这人一看就是小团体头目。联想起刘老师对他的称呼,他表情微微沉了下来。

荀以洲。原著中不断挑衅江晨钟的富家子弟,荀家最宝贝的小儿子。

和大多数来混日子的富家子弟不一样,荀以洲在荀家的地位很高,基本是按正统继承人在培养的。

也因此,他心高气傲,从开学起就把江晨钟当作了假想敌。

在几次挑衅与接触中,逐渐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江家落魄后尤甚。找着机会,他多次逼得江晨钟心态失衡;最后成功给对方下套,惹得人出拳干架,又曝光至网络形成舆论浪潮。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高考在即,江晨钟最终选择了离开学校。

彼时,江母旧病复发,躺在医院不省人事。

接二连三遭受打击,这对江家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面对这种性格恶劣,眼里容不下一滴沙子的家伙,简如表情实在称不上好。

自然再开口时,也就冷淡了许多:“你和晨钟关系很好?”

“好个屁。”江晨钟却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声打断道。

还以为简如真是这么想,他心中烦闷更上一层:“你是没听见他刚才说的……算了。”

不该对简君孺有所期待。

量他也无法理解,江晨钟别开头,表情别扭。

当适时,却听青年噢了一声:“原来你俩不是朋友。”

转动着手上的婚戒,简如思索片刻,随后朝人展颜一笑:“不是朋友,有些玩笑就开不得了……是不是?”

江晨钟一脸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应。

荀以洲却面上一愣。打量着面前人,他总算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简君孺?”

会以那种熟稔的态度与江晨钟搭话,恐怕真是简君孺无疑了。

可这人怎么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带着新鲜,荀以洲不断的扫视着对方,试图找出流言中那些可笑的小家子气来。

却全没看到。哪怕是一点点,一些些的强装,也没流露出分毫。

——莫说是水性杨花的男妻了。

这种气质,就说他是江家的正统继承人,恐怕也多得是人相信。

怪不得简君孺气性这么大……

荀以洲突然有些理解了。

——这种程度的美,理应对伴侣多几分挑剔。会择木而栖,也是应当的。

简如眯起眼。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发愣,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眼神在教室逡巡。

既然当事人都不说话,总得找个能开口的出来。

见他四处打量,教室里的人纷纷移开目光。连小留反应有些慢,不过迟了两秒,就与他视线相接了:“小同学。”

“啊1连小留吓了一大跳。他也觉得这人生得十分好看,所以才会多看两眼。

却不想,麻烦就此找上了门:“刚才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能告诉我么?”

连小留的脸色白了。他求助般的望向刘老师,却见他也点点头,似乎鼓励自己开口。

可连小留不敢。

“那是,呃……”头脑转得飞快,荀以洲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中,连小留都快哭出来了:“他,他们也没说什么……”

简如如常的眼神中,他却像受到催促。

深呼吸几下,最终一鼓作气道:“几个同学无聊,在猜测您和江先生的感情经历。就是聊聊天而已,呃,八卦……?”

话说的特别模糊,两方不得罪。

简如却瞬间听懂了。

荀以洲那脾气,料想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想至此,简如却微微笑了笑。没有刻意点破,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抿唇道:“这样碍…”

那表情十分温柔,好像在回忆什么。

周遭探寻的视线中,他不经意般转了转手上戒指,嗓音低沉得能渗出蜜来:“也是,都到这个年纪了——倘若好奇我和先生的故事,直接来问就是了,不必过多揣摩。”

荀以洲这才发现,面前人纤细雪白的无名指上,赫然戴了枚钻戒。

做工简约,款式大方。套在他手上,分明十分珍惜喜爱的模样,连磨损都看不太出来。

荀以洲眼睛霎时就瞪直了。不只是他,背后那群小弟也出奇一致,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十分好看。

无名指上套钻戒……?

这分明是,结婚戒指吧!

可他不是说好的水性杨花吗?

众人一时思绪混乱了。

“怎么?”见大家都盯着戒指,简如微微一笑,刻意大方地给人展示。

“先生给我的,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希望诸位也会有机会拥有。”

……真的是,婚戒。

众人确定了心中想法。

莫非,他是戴着结婚戒指,也要出去放浪的类型……

有人不由揣测着,又觉得站不住脚。再看那人,分明是低着头,柔情似水的模样,哪里有分毫的多情与不自然呢?

认知被尽数打破,他们一时说不出话。

别说荀以洲为首的这群人了。就连江晨钟,也是一脸的问号。

简君孺手上会戴着这玩意儿?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从俩人结婚的第一天起,甚至领证当日,江晨钟都没见过他戴婚戒。

莫说是简君孺,自家哥哥也是没戴过的——这种累赘的东西,为什么要套在手上啊?

两人间没有一点感情基础,戴着坨金属干嘛。

给手指稳固形状吗?

还以为他扔了,这又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刻意戴出来,莫非有什么阴谋……

江晨钟不由揣测着,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简如眼神微沉。江家的这枚婚戒,美则美矣,可惜着实不是什么名贵款式。

原身自然不会喜欢,拿到这枚钻戒时,早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为了寻出它,自己下午可是一阵好找。

所以这枚婚戒,才能是一副保存良好的模样。

——压根没戴过,它再磨损能变成啥样?

“还有什么想问的?”简如笑道,和荀以洲对视:“先生该下班了,我得快些过去接他。”

三句不离江暮南,喊得亲亲密密,甜而不腻。

与他目光相接,荀以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就不由自主撤开了。

——所有揣摩都被扔到了脸上,还指望他有什么反应?

这人真不是演的吗……

大多数流言,都是自己听过后,又二手三手传出来的。

一朝被点破,荀以洲心虚得根本抬不起眼,只觉得十分没面子。

整座教室再没人说话。眼见其他人望向荀以洲的眼神,都变得越来越奇怪,简如满意的眯起了眼。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拍了拍江晨钟肩膀,他朝刘老师低声道:“晨钟的事,就劳烦刘老师多照顾了。”

“我会照顾好每一名学生的。”刘老师当即答应。

与对方短暂的交流中,印象早颠了个个儿。只觉得青年十分知书达理,刘老师暗自摇头,感慨谣言害人:“简先生,我来送送你……”

“不用了。”简如把江晨钟一搂:“我还有些话想和他说。走吧晨钟,送我一程。”

江晨钟表情微变。他条件反射性的想拒绝,却又觉得简君孺这次,至少没惹出什么麻烦——

相反,还替他出了口恶气。

那稍微放水一次,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瞧见荀以洲垂头丧气,他心中暗爽,也就默许了简如的要求。被人拉到走廊后,心中那点儿爽感却瞬间就没了。

“打架?”几乎是拽着江晨钟,简如眉毛一挑。一想到自己目睹的那幕,眼神便显得十分凌厉:“出息啊,都学会动拳头了?”

就是因为生性冲动,江晨钟才会落得个如此悲凉的下常

要想改掉这毛病,温声细语的效果太弱了。

找了个没人看见、不会落他面子的地方,简如便毫不犹豫,当即点了出来。

江晨钟却将脸别开。丝毫不知对方良苦用心,还以谁简君孺是个啰嗦性子,他表情算不上好:“关你什么事儿。”

事都解决完了,还在这儿找茬,怕不是刻意寻了个缘由,想给他立下马威吧。

“关我什么事儿?”简如不怒反笑:“这事儿有两个选择,与我相关,或者与你哥相关——选吧。”

打死也不愿意告诉大哥,江晨钟当即便沉默了。

简如权当他默认。正下楼,却听对方咬牙切齿道:“你是没听到,姓荀的说的那些话。”

“简君孺,你不是最爱做出为我哥好的那副模样了么?——若当真如此,面对同样的场景,你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如若不做,便算不上个有血性的男人。”

这话说得极重。十几岁少年那些血性方刚的意气,便都糅合在里面了。

江晨钟语气苦大仇深,似乎背负了血海深仇,带得身旁人都沉默下来。

他一脸凝重,正等待来自简君孺的认可,却听对方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面子上挂不住,江晨钟双眸圆睁,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疑惑。

“没,我没其他意思。”简如揉了揉眼睛。

他其实是想忍的,刚才却的确没忍住,也算自己没沉住气。

“只是想那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偏选了最差的一种,竟然还挺得意的。”

可能这就是年轻吧。

简如不由感慨。他尊重每一种宣泄情绪的方法,只是没想过,真有人把冲动当真理。

“你什么意思?”江晨钟表情一沉。

“行,打架。”简如点点头:“十几岁嘛,这事儿太常见了。我也干过,的确不该过于苛责——那么江晨钟,请问你这儿有几个人呢?”

“一……两个。”江晨钟面色微变,垂死挣扎的把菜鸡死党算了进来。

“对方呢?”

“……六个人。”

“好,二比六。”简如点点头:“既然是在教室打架,相信会有人及时来劝架的。在那群人被拉开前,你们大概也不会挂彩得太惨……”

“那么第二个问题。”抢在江晨钟暴走前,简如随手一指。

对面教室门打开,讲台上是明晃晃运行着的监视器。

“你被胖揍一顿,老师来问责——请问是谁先动的手呢?”

江晨钟抿紧唇。他分明是不甘心的,却又找不出漏洞,只得恶狠狠道:“你倒是挺理性……真碰上那种情况,谁忍得祝”

简如又笑了。他点点头,打从心底里认同江晨钟的说法:“的确,绝大多数人都很情绪化,青春热血那么一两次也没事……”

“可你不同。江晨钟,在这所学校,你代表的可是江家。”

江晨钟一愣。有什么概念,在脑海中模模糊糊的被点出来,却又半遮面纱,捉摸不透。

直到这时候,他才不由自主,认真去听青年说的话。

“江家小少爷在学校打了一架——江晨钟,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要真捅出去了,最终会由谁来负责?”

简如说,淡淡瞥了江晨钟一眼。见他真的听进去了,才接着道。

“江先生很累的。你年轻气盛被人激怒,自以为是帮人出了气,最终却给他惹了更大的麻烦……”

江晨钟抿紧唇。他有些明白青年的意思了,可又十分不甘心:“就因为这种原因,便要我自己……忍下去么?”

如此的忍气吞声。这样有什么意思?

——可大哥,也是这么累的吗。

他不由自主想着。

这还只是在学校。一群毛头小子嘴再脏,又能恶心到哪儿去呢?

自家哥哥却拖着残疾之身,在商场驰骋。

面临的境况,恐怕比自己要遭上数倍。

越想越不甘心,他捏紧双拳。却没想身旁人面色惊讶,很疑惑似的望了他一眼:“谁叫你忍了?”

“……啊?”

没跟上节奏,江晨钟发出疑惑地单音。

“都说了,报复的方法那么多。”简如恨铁不成钢:“想过骂回去么?想过刺激回去么?想过散布他有关的谣言么?”

“荀以洲都有什么痛处,你俩斗这么久,不知道先踩了再说?”

“——再说了,他最爱踩你的那点,刚才可是被当做流言,不攻自破了。”

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简如绝望的叹口气,摇了摇脑袋。

“你现在可处于道德高地——还是说,你一个聪明机灵的高中生,连这点儿花边新闻都收集不来,嘴还没人家利索?”

江晨钟听傻了。

敏锐的感觉自己被鄙视,他有些微的不爽:“可要真踩实了,他们有六个人……”

好家伙,记这些还挺快。

简如淡淡道:“教室打能拉架。”

“那要没来得及还手……”

“有监控。”简如说:“这样不是更好?”——这可就全是荀家的问题了。

“更何况,学校那么大,他还能一直不落单?大不了,找个没监控的地方……”

简如比划了一下:“咳,当然并不提倡。真有什么问题,还是合法解决比较好。”

江晨钟眼睛都瞪直了。

仿佛第一天认识简君孺,他眸中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经过这一谈,距离却无形间拉近了不少。

不知不觉就接近最底楼。即将抵达目的地,江晨钟却慢下脚步。

趁着青年回望,他沉默片刻,还是问出心底最深的问题:“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为什么要……帮我?

他俩关系又不好。

直到青年开口前,自己还想着怎么摆脱简君孺。

对方通晓人情世故,按理说早能发现自个儿的心思,却依旧选择告诉自己。

中途还被数次顶撞,险些白费口舌。

有些沉默,江晨钟低下脑袋。

却见对方挑了挑眉,唇微微抿起:“江晨钟,你可别太轴了。”

“你哥哥很辛苦。”踩下最后一节扶梯,简如回头望他:“江家危机四伏,先生身边没几个可用之才。要是你连架都吵不赢,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江家之后,可要怎么办啊?”

江晨钟抿紧唇。

这人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一点儿也不好听。

他却难得记下,在心里翻来覆去品味好几遍:“我会的。”

简如有些刮目相看。他正欲踏出大门,突然又被人喊住:“那你呢?”

“嗯?”

“你会留在江家吗?”江晨钟问。那眼神十分认真,像是要挖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突然给人说这么多,加上简君孺性格放浪……

好吧,也许并不是那么放浪。

不知为何,他心底直觉敏锐,总觉得对方迟早要离去。

这回轮到简如默然。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穿越者。什么时候回去,又能为江家做到哪种地步,还真不好说……

想了半晌,也做不出什么承诺。

最终,也只是低头走出玻璃门,朝身后挥挥手:“快上课了,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远远传来一声嗯,身旁便冷清下来。

简如垂着眼。直到出门了,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叫车。

他不由有些懊恼。

也罢。喊林尧下山一趟怪麻烦的,干脆自己打车回去……

“滴滴。”正想着,不远处传来喇叭声。

简如一愣。抬起头,便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宾利车,正停在绿油油的梧桐树下。

车门是打开的。而某道熟悉的身影,就半掩在树荫间,仿佛等了自己很久。

“江、江先生?”

简如有些愣神。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青年小步跑去,嘴还克制不住的张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事办完了。”江暮南抬起眼。他手还捏着铜镜,唇角轻抿着,有些看不出喜怒:“过来接你。”

简如顿觉自己地位高了不少。

他几步凑近,等到了江暮南身边,非常自如就把他推回了车内。

却没察觉到,身后三楼左右的位置,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定在自己背上。

没看错。

荀以洲站在窗边,脸色阴晴不定,取下望远镜还给了别人。

虽然离得有些远,他一眼便看出,树荫下那人是江暮南。

毕竟轮椅这么显眼的标志,全豪门也没剩几个了。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仅仅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江暮南的两只手,都空荡荡的。

没有手镯,没有扳指,更没什么……婚戒。

可简君孺却戴着。

在他们面前,做出一副宝贝得不行的模样。另一人却两手光滑,无名指上连点勒痕都没有……

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舔了舔唇,荀以洲眼神微变。他也说不清自己的那点儿心思,究竟是想报复居多,还是忘不了那张漂亮皮囊。

他只是守在窗边,看见青年弯着腰,好像很开心似的,将江暮南推进车内。

纤瘦的脊背弓起,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他不由凝神望去。正欲看得仔细些,面前窗户却“啪”的一声关上,险些夹到自己的鼻梁!

“谁1荀以洲惊惶间,狠狠推了身边人一把:“谁他妈让你关窗户的1

“荀哥,冤啊1那人一脸愁苦,险些把手机摔碎:“我没有,急着下棋呢……”

荀以洲眉头紧皱,仔细一看,身旁人果然是在玩儿游戏。

再凝神望去,窗户边却再没了旁人。

奇怪的感觉蒸腾而上。荀以洲表情微微变了变,连连倒退几步。

再往窗外望去时,却只余一片树影,连白色宾利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不知有人的目光正穿过校园,仔细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简如坐在车内,与江暮南四目相对。

“……这是给我的?”

男人手中,一条小巧的项链闪闪发光。整体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只能看出镶了钻,底下的宝石硕大无比。

简如脸色有些怪异。说不上太开心,他小心翼翼道:“才买的吗?这个花了……多少钱?”

为什么突然送礼啊?

简如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解释为,是铜镜和小葫芦的回礼。

可他给江暮南挑的是辟邪品,从不是为了装饰,更不是想贪图那点儿礼物……

想到江家的近况,简如表情微变,逐渐严肃起来。

江暮南一动不动。举着那根宝石项链,他仔细观察青年的表情,想看清其间每一点变化。

本来,他只打算回来接青年一程。

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仅因为对方奇怪的举动,突如其来的有了丁点儿兴趣。

也许是单纯想见他,也许是好奇对方的破绽在何处,也许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这个人——

带着某种不怀好意,于是他便来了。

返程的路上,却偶遇过一家珠宝店。

简君孺好像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江暮南想,鬼使神差,便差使司机停了下来。他做事随心所欲,想到什么便不再犹疑,进去随意挑了根项链。

没什么要求,只要宝石够大就行。

——是简君孺的口味。

江暮南回忆了一下。记得从前简君孺收到类似的礼物时,唇角的笑意可是从收不下来的。

说起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开心的模样。

抱着某种猎奇心态,也带着淡淡按捺不下的兴奋。江暮南备好项链,想瞧见那张自己熟悉的、有些贪婪的嘴脸。

对方的表情却全无此意,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多少钱?”听到这个问题,江暮南眉头微挑。

从前,简君孺收礼时,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自己难得弄来项链,他的反应却十分奇怪,来回翻弄着想找商标:“会不会太贵了……”

心底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觉。

江暮南歪头看他,视线一路蔓延。从小巧的下巴,到白净的脖颈。

那里空落落的,如果带上自己送的项链,莹黄色坠在锁骨上,定然会合适许多。

“戴着吧。”于是他随口劝道:“不贵。”

简如抿唇片刻。与江暮南对视,他手缓缓上滑,到一半儿时却还是停住了:“有六位数么?”

其实是有的。

江家虽然不比以前,这点钱却也出得出来。如果放在从前,只是小小一笔订单而已。

可看青年那副紧张的模样,江暮南想了想,将所有解释绕回肚中。

他只是眯起眼,摇了摇头,顺口答道:“小钱。”

简如盯了他片刻,仿佛终于接受了解释,这才缓缓戴上了。

脖子沉甸甸的。也许是黄宝石太重——坠在胸口,他明显不怎么习惯,扒拉了好几下。

两世加起来,这可是第一次戴这么沉的项链。

而要是回到现代,简如唯一一次戴项链的经历,还得追溯到初中少不知事的时候。

再长大点儿,就完全没接触过这类事物了。

有点怪。

我又不是女孩子……

淡淡的别扭感中,简如勉强勾起唇角,朝江暮南说了句谢谢。

——他是真的没怎么开心。

江暮南却看出来了。那股无所适从的感觉,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一点做不得虚假。

为什么呢?

这不是简君孺的最爱吗?

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在血脉间流动。

他明明给了对方回报,对方却并不领情。

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吗?

亦或者觉得黄宝石俗气?

江暮南思索着。

还是简君孺刚说的……太贵了。

太贵了?

出于什么原因。

这并不是他自己花的钱。

——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么?

——是觉得江家,负担太重?

那股要命的新鲜感,再度流淌过四肢百海

全没有过类似经历,江暮南越发觉得新奇,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等到了家,他也没急着休息,而是分出一缕精力,追溯着简君孺去了卧房。

主卧一片安静。青年站在书桌前踌躇。那颗黄宝石吊在胸前,衬得他肌肤又白又嫩。

不知一股视线正在打量,他似乎想把黄宝石取下来塞进书桌;犹豫了一阵,却又还是挂在脖子上了。

——男主第一次送的东西呢。

知道江暮南生性多疑,简如虽不习惯这股触感,却也没太大的抗拒感。

摩挲坠子片刻,他歪头沉思。

——看见有人把自己送的东西好好戴上,送礼的人应该都会开心吧。

想到江暮南紧锁的眉头能舒展片刻,简如的心情便有如神迹般好了起来。

他在房里哼起歌,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吸尘器,顺手打扫起卫生。

身上穿的是居家服,松松垮垮。

腰肢纤瘦,如盈盈一握。

黄宝石自然的垂下,镜面光洁,反射出衣服底下的撩人风景。

黑影的呼吸沉了几分。不知想起什么,那影子分出一条触手,轻轻扒拉了一下青年漂亮的腰肢。

“呜1简如发出半声惊呼。

——又来了!

几乎瞬间扔下吸尘器,他抿紧唇打开手机。

如同找到救命稻草版,点开微信里备注“版主”的那位联系人。

蜷缩在窗户旁,简如深吸几口气。他险些忘了,这不知哪儿来的怪异感,还一直缠着自己。

可点开界面后,简如却又愣了愣。

犹记这位好心人,出过不少主意。

只是大多都有许多限制。他又挂心男主,早给人用了。

——倒也怪自己心急。这种情况下再去求助,对方还会帮忙吗?

有些犹疑的皱起眉,简如抿唇片刻,还是敲下了键盘:“你好……”

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通,对面却一片空白,了无回应。

……大概是在忙着吧。

简如蜷缩在窗边发呆。现在是下午四五点,要是独居人士,说不定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他却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歪着头晒太阳。

不远处,一道黑影正凝视着他。目睹青年的无所适从,他舔了舔唇。

视线一路从那毛茸茸的拖鞋,攀附到毛茸茸的发顶。

看起来很温暖。

想到什么,黑影凑近了些。

青年的手机上,对面人突然显示出“正在输入中”。

“版主:你说这些法子,全给别人用了?”

乍然收到回复,简如眼前一亮。见对方的回应似乎暗含指责,他想了想,还是真诚道了个歉。

“对不起。朋友情况比较特殊,身子骨不好,我很担心他。”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应,那边许久没答。过了会儿,才又发来一条。

“版主:你有想过自己吗?撞鬼的不是你吗。”

倒也不能否认。

简如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心态有些没摆正。

一是觉得自己经验充足,出事的概率比较校

二,则还是觉得这是本书中世界。

——说不定,死过一次就能回去了呢?

这种心态一直淡淡缭绕在脑海,从未隐去。

今天和江晨钟的一番谈话,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若是能回去,倒也没关系。

——可万一自己回去了,剧情又重现了呢?

好不容易才做出这些努力。

要是江家的轨迹,又回到从前那样……

有些放心不下,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严肃对待:“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请问这位朋友,有什么办法么?”

青年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

角落里的阴影有些愉悦,努力按捺住自己身体里莫名的冲动。

片刻后,简如收到一条回复。

“版主:你还记得清心咒吗?是给谁用了,那人是否在你身边?”

简如如实回答。便见对方放下心了似的,很快发过来一大堆话。

“版主:清心咒其实相当于小型阵法,作用不止能覆盖一人。现在快入夜了,午夜时分,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刻。”

“我算了一卦,那阴物对你有不轨之心,你须得小心谨慎。今夜正值月半,正好鬼门半开,对人间很不利。”

“今夜,我劝你离清心咒近些,只要在那人一米之内的范围即可。”

一米之内……

简如愣了愣:那不就相当于睡一张床吗?

这距离着实有些亲密了。简如乖乖答谢,思索许久,内心却实在不太舒服,不知不觉就耽搁到了晚上。

到底没跨过那道坎。朦胧星光下,带着些许的侥幸心理,他还是躺上自己的床。

应该……不会有事吧。

青年想着,留了一盏夜灯,安心的闭上眼。

不一会儿,那灯却突然爆开电流音,噗嗤一声熄灭了。

简如心中咯噔一下。他猛地睁开眼,房内却一片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搭着星光,又仿佛有无数道影子,贴合在墙边起舞。

心下有些许不安。想到白天的谈话,到底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想坐起身。

刚动一半儿,身子却被拽下。

——小腿不知何时,多了股冰凉的触感。

黏腻,又诡异。

他心中微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那物如蛇一般缠上,压紧自己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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