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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容你在我心里撒野辛懿庄景安 > ☆、chapter49
 
窗外一片漆黑, 机舱里只有昏黄的小灯照明,很是寂静。

定时在机舱内巡检的空姐Sara, 第N次看见那个英俊儒雅的年轻亚裔男人,替枕在他臂弯里的小女友盖上被她蹬开的薄毯。

这一次, Sara看见一直就着灯光单手捧书阅读的男人朝她轻轻招了招手。

她走近了,用英语轻声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男人语声更轻:“可以再给我一条毯子吗?她的脚露在外面会冷。”

听见他流利的意大利语,Sara有些意外,立刻转换了母语应下。

没过一会儿, Sara抱着薄毯回来, 见男人胳膊被枕着脱不开身,便展开毯子代劳。

薄毯刚抖开,只听男人轻声吩咐:“轻一点。”

Sara受了他的语气影响,不由自主地更加放轻了动作,仿佛在照料什么易碎瓷器。

“Ti ringrazio tanto。”(谢谢你。)

男人温柔低沉的嗓音, 令Sara不由自主地红了脸:“Non c’è di che.”(不用谢)

庄景安微微颔首, 示意空姐可以了,没想到不小心牵扯了麻痹的胳膊, 酸痛袭来, 他不免蹙眉。

Sara察觉他的不适, 轻声问:“要不要给这位小姐拿个U枕来?”

庄景安摇摇头,轻轻将枕在臂弯的小丫头的脑袋朝旁拨了些许。

昏暗的光线下, 少女的唇角依稀挂着些许晶亮,连带着他的胳膊上也一小片濡湿。

Sara不由莞尔,主动递过面纸。

庄景安微笑颔首, 接过纸巾却只顾着去擦拭辛懿的嘴角。

手指刚拿开,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睫毛忽闪,无意识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脸颊,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天亮了?”

Sara懂一些中文,忍不住嘴角弯起,这稀里糊涂的小丫头和温柔细腻的男朋友,真是天作之合。她笑着说:“小姐,你男朋友的胳膊要支撑不住了。”

辛懿原本睡得迷糊,此刻看着金发碧眼的空姐,才惊觉自己这还在国际航班上呢!猛地鲤鱼打挺直起身,感觉到嘴角边的湿润,手忙脚乱去擦。

她正尴尬,就听庄景安淡淡地说:“刚好你醒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辛懿拽着薄毯,目送他起身,总觉得他的腰背似乎没那么挺直。

直到走远了,庄景安才弯过左手臂,轻轻揉捏,这一幕落在辛懿眼里,她脱口问:“几点了?”

Sara体贴地答:“起飞五小时了。”

这句话Sara用的是中文,虽然语调平板,但辛懿总算是听懂了。

她抬手揉了揉肩颈,又听见年轻漂亮的空姐感慨:“他怕你醒,一直没有动。东方男人真的太体贴了。”

庄景安一动不动的给她当了三小时的人肉枕头?

辛懿嘶地抽了口冷气,那胳膊得酸成什么样啊……

等庄景安返回来的时候,空姐人已经走了,辛懿抱着薄毯,盘腿坐在放平的座椅中央,身子挺得笔直,却遮不住睡眼惺忪。

“怎么不睡了?”庄景安问。

“你干嘛不把手抽走?”辛懿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又酸又胀,被小丫头一拉,简直像被抽了麻筋,庄景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辛懿吓了一跳,连忙松手,跪坐起身眼巴巴地看他:“……还,还好吧?”

庄景安眉眼一松,动作迅捷地超前一倾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上一吻,没等她作反应,已经若无其事地撤回身,坐进并排的躺座里,悠然自得地取过手旁的书,仿佛前一秒揩她油水的另有其人。

辛懿心里有内疚,只好闷声“吃亏”,重新躺下来,睁着大眼睛看着顶上的黄灯发愣。

忽然眼前被只手遮了光,只听庄景安说:“闭眼,睡觉。”

她侧目:“你为什么不睡?”

他没说话。

辛懿又追问:“你说啊,为什么你不睡?”

庄景安无奈,只好眼睛看著书,口里轻描淡写地答她:“……怕你醒了害怕。”

辛懿怔怔地看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瘪瘪嘴,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害怕。

怕再多看他的侧脸一秒,眼泪就要掉出眼眶——她不爱哭,再多磨难也未必能叫她掉泪,可刚这一秒,她突然觉得被戳中了泪点。

这个男人啊……永远知道她的弱点。

*

尽管耳边一直有隐约的引擎轰鸣,但辛懿睡得分外的沉。

醒来是因为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腰间游走,她哼唧了两声,睁开眼,恰好对上某人带着坏笑的眼。

“睡得这么沉,跟小猪似的,起来吧,该吃早餐了。”

她这才发现窗板已经打开,耀眼的光线从云层上方刺进机舱,天亮了。

小桌板上搁着沙拉,三明治,牛奶,色泽鲜亮。

庄景安神清气爽地笑眼看她,仿佛昨夜为了陪她而熬到夜半三更的男人不是他。

优雅的意大利语打断了辛懿的发愣:“您好,需要咖啡吗?”

她抬眼,见还是昨夜的空姐,此刻正微笑地注视着庄景安,居然没有用英文?这下,她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庄景安也用意大利语回:“好的,一杯美式不加糖,一杯拿铁,低因。”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拿铁要低温,谢谢。”

辛懿看着空姐离开,眼一弯:“这个金发美人在YY你。”

庄景安失笑,看着小丫头满脸狡黠,挑眉:“这怎么叫YY?你懂什么叫个人魅力吗?”

“是是是,东方男人很受欢迎呢。”辛懿笑嘻嘻地说,“你当初在意大利念书,怎么就没找个洋女朋友?”

庄景安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找?”

辛懿一愣,是啊,她怎么就直到他没找?可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显示……这男人没前科啊。

虽说如今他俩“如鱼得水,驾轻就熟”,她可还没忘记当初第一夜,他的莽撞与失控,还有刚开始时的不知所措……他明明就是张白纸,哦,一张飞速晋级老司机的白纸。

“少来,你就一新手上路,少给我装老司机。”

话音刚落,辛懿只觉得薄毯下某人的大手稍一用力,她登时红了脸不说话了。

算了……虽说都是装老司机,他到底还是略胜一筹……

Sara端了咖啡回来,一眼就看见那个被宠在手心的小姑娘正红着脸冲男友吹胡子瞪眼,将咖啡放下,她用意大利语对庄景安说:“您试试,如果觉得冷的不合适,我可以给你换一杯。”

庄景安温和地回她:“没关系,都可以。”

两人说的都是意大利语,辛懿一个单词都听不懂,看看庄景安,有看看空姐,只觉得他眼神太温柔,空姐眼神太……热烈?

心头不爽,辛懿面无表情地在薄毯下庄景安的手背用力地捏了一把。

Sara不知道她那小心思,轻声又对她说:“你的男朋友真好。”其实她是想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用的是中文。

连空姐都看出来她英文捉襟见肘!

辛懿本就已经不爽,如今被明晃晃的鄙视了,酸溜溜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你要是你喜欢,你拿去吧,别让他吵我睡觉就行。”

一句话说完,她凶巴巴地将薄被一扯盖上,翻了个身面朝窗户,一动不动了。

Sara没闹明白小姑娘生的哪门子气,疑惑地看向庄景安。

晨曦明亮,透过窗户照在东方男人精致的面庞,几乎有种熠熠生辉的错觉。即使长期飞国际航线,见多了东方男明星,Sara依旧忍不住感慨,这个男人的轮廓太好看了——尤其是,他温柔地看向身边人的时候。

“确实不是女朋友。”

听见男人动听的意大利语,Sara一愣,又听他接着补充说:“她是我的未婚妻,抱歉,她还年轻比较任性。”

Sara礼貌地说:“她非常漂亮。”

“嗯,她是我的珍宝。”他用意大利语回。

背对着他们的辛懿,此刻正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该死的,又再说什么?

不,不……她才不管他们是调情还是闲扯……

正在天人交战的辛懿,忽然闻到浓浓的咖啡香。

微微侧过脸,刚好看见某人手里端着咖啡杯靠在她身边。

“你不起来,两杯咖啡我可都喝了,一会儿你要再想喝,还得招呼美女空姐过来。”

话音刚落,面壁的小丫头已经转过身,一把从他手里拿过咖啡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一杯就够了,谢!谢!”

看着与初时那个裹着层层铠甲的少女截然不同的辛懿,庄景安拾起湿纸巾,一言不地抬手擦掉了她唇边的咖啡奶沫。

她一点点地在改变,越来越生动,也越来越让他移不开眼。

*

最终抵达马可波罗机场的时候,意大利当地时间已经临近午夜。

辛懿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时间点降落,居然还能有人接机!

来人有张东方面孔,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花里胡哨的橙色呢子风衣,蓄着络腮须,个头不高,但走起路来整个人虎虎生风。

他连接机牌都没有举,居然也能大老远就从人群里认出庄景安来,高高地挥舞着双臂迎上前,张口就是地道的北京片子:“卧槽,景安,几年不见,你丫怎么变这样了?”

辛懿没料到在异国他乡能听到这么地道的方言,又被来人的抢眼衣裳晃花了眼。

推着行李箱的庄景安笑了声,低头对她说:“这是李怀瑾,我大学同学。”

眼看着两个男人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熊抱,辛懿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热情洋溢的李怀瑾同学松开了庄景安,又乐呵呵地张开双臂要跟辛懿来个贴面礼,结果手臂还没碰着人衣服边,就被老同学一手打开了。

“嘴上打个招呼就够了。”庄景安凉飕飕地说。

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李怀瑾嘿嘿笑着收了手臂,上上下下端详着这个留着栗色波浪长发的漂亮姑娘,她几乎素颜,柔和的眉与眼角微挑的丹凤眼,笑起来有种若有似无的勾人,却又被那种东方女孩儿特有的内敛给遮掩了。

个儿挺高的,腿也长,腰肢纤细,胸……没敢打量。东方女性的柔美和灵动,在她身上综合得挺好。

但是!

这丫头和读书时候追求过庄景安的那群洋妞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啊!

几眼工夫,李怀瑾已经将辛懿打量得七七八八,还想再看,却感受到了来自老同学的目光,连忙笑着攀上庄景安的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我听说你现在在国内也算一线音乐制作人了?可以啊,这才几年时间,就变大腿了。”

“就那么回事,一样都是做音乐,有什么一线二线之分?”庄景安推着行李车,与他并肩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余光里不见了小丫头人影,顿下脚步,回头,果然看见她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俩,一脸好奇。

李怀瑾看了眼庄景安一人推着俩大箱子,身后还背了个旅行包,而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只背了个轻飘飘的单肩包,龇牙笑:“够宠的啊,我当年就说了,像你这种闷葫芦,要不不开窍,一开窍啊那得是金角大王的宝葫芦——啥妖降不了啊!”

辛懿瞄了若无其事的庄景安一眼:“这说谁是妖呢?”

庄景安等她追上前并肩了,才重新起步:“你知道当年,他的外号叫什么吗?”

“嗯?”

“李穆弘。”

辛懿一头雾水地看向李怀瑾,对方微窘地正在挠头。

庄景安说:“穆弘是水浒里的,绰号‘没遮拦’。他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就行,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才是庄景安……毒舌气死人不偿命的庄总监。

辛懿一边笑,一边默默地同情了一把李怀瑾——跟这么个毒蛇郎君同窗数载,如今还肯在夜半三更地跑来接机,也真算得上铁哥们儿了。

李怀瑾是开车来接的。

行驶在四下无人的街头,辛懿好奇地看向窗外,离开机场还没多久,视野范围内几乎已经不见人烟。

车里放着异国风情浓郁的歌谣,李怀瑾边开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庄景安交谈。

一会儿问问庄景安如今国内的行情,一会儿又问这次在威尼斯打算呆多久,最后终于憋不住了,李怀瑾偷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坐着的穿着红色羊绒大衣的年轻女孩儿,压低了嗓门问:“景安,你俩不会是在度蜜月吧?”

车子就这么点大,他再怎么压低声音,辛懿也一定是听得见的。

她假装没注意,目光仍旧看向窗外远山灯火,耳朵却竖着等庄景安的答复。

“……算是吧。”庄景安说。

“哈?!”李怀瑾夸张地说,“什么叫算是,你俩到底是已婚还是未婚,这玩意儿没法模棱两可吧!”

辛懿脸一红,刚要出声,目光从后视镜里与庄景安的视线相遇,他一笑,她顿住。

庄景安语气平稳,异常认真地说:“意思是,现在虽然还不是蜜月,但我希望它是。”

李怀瑾脑子转了一圈,终于一拍大腿领悟了:“敢情是你在追人家姑娘,但人还没答应下嫁。”

“可以这么说吧。”庄景安答得云淡风轻。

李怀瑾忍不住侧头看他,啧啧称奇:“我说景安,这才几年工夫不见啊……你丫不光从黄毛纹身小背心变成如今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就连恋爱风格都三百六十度乾坤大挪移?我记得,从前你可是被洋妞追出列国,都不肯回头看人家一眼的柳下惠,如今居然轮到你倒追人小姑娘了?”

李怀瑾这话说的艺术。

一来感慨了,二来替庄景安朝辛懿证了个清白——老同学当年在意大利读书期间是片叶未沾身,可见如今屈尊相追着实不易。

可辛懿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

黄毛?纹身?小背心?

她不由看了眼前排穿着深灰色长呢子大衣,同色系羊毛背心里白色衬衫衣领笔挺,黑色短发纹丝不乱,风度仪态无可指摘的男人。

李怀瑾说的那个人,跟她认识的庄景安真的是同一个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庄景安不动声色地说。

“对,谁还没中二过。”辛懿突然接了一句。

李怀瑾突然扶着方向盘大笑:“卧槽,原来你丫喜欢这型的姑娘——我也喜欢。”

话音刚落,庄先生嘴角带笑,一个眼刀飞了过来。

李怀瑾顺利接收,又补了半句:“就那种,对小妹妹的喜欢。小嫂子,你别误会!”

……小嫂子?

非常好,自从与庄景安搭上关系,她从小助理,到小婶子,如今又来了个小嫂子。

好像与他在一块儿,她就跟“小”字脱不开干系了。

而她偏偏,好像,还挺享受这种“变小”了的感觉,不必咄咄逼人,也不用剑拔弩张,风风雨雨似乎有个人能替她挡着,而那个人也不会阻拦她出去闯荡。

辛懿看着与老同学说说笑笑的庄景安,忽的嫣然一笑。

庄景安从后视镜里恰好看见了后排的女孩儿突如其来的微笑,如花柔婉,尖锐全消。

*

李怀瑾的车开了许久才到酒店。

彼时酒店大堂早已空空荡荡,只有前台漂亮的金发小伙还在恪尽职守。

小伙儿问,庄景安答,流利得仿佛当地土著,完全轮不到李怀瑾出手。

李怀瑾靠在柜台边,感慨:“回国这么些年,我当你意大利语该忘光了。”

“哪能,当初费多大劲才学会的?能说忘就忘?”庄景安随口说。

李怀瑾看着从前台小伙手里接过护照,自然而然地递给小女朋友保管,然后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推她上楼的庄景安,自言自语地说:“整个人都变了,意大利语忘了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

客房就在二楼,刚刷开门,顿时一阵夜风裹夹着水汽扑面而来。

钩花窗帘被夜风拂过,夹杂着河对岸的灯火映入眼帘。

放下行李,李怀瑾迫不及待地撩开落地纱帘,走上露台。

辛懿与庄景安跟出去,只见李怀瑾已经点了支烟,正放在口中猛吸。

李怀瑾嘴里叼着烟,给辛懿递了根,又殷勤地替她点了:“这边室内禁烟,憋死了。”

辛懿未经思索就将烟抿在唇间吸了一口,没想到烟还没吐,眼前人影一晃,已经被吻住了唇,一口烟没刹住,全数落入了庄景安口中。

她睁圆了眼,正与他镜片后冷静的眸子相对。人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烟蒂已经被庄景安捏走,就手在石栏杆上掐灭了。

庄景安面朝河面,吐了一口烟,回头看她:“不要随手接别人的烟,听见了么?”

辛懿愣愣地看着他,之前他没那么反对她抽烟啊。

一旁的李怀瑾僵了一下,沉默了两秒忽然大笑:“景安,你想太多了。那东西我早戒了,不信你问陶子他们。”

庄景安不无抱歉地说:“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她太没防备心。”

这一出之后,李怀瑾似乎也就兴致缺缺了,随便哈拉了几句,就托词自己隔日还有要事先走了。

庄景安下楼去送她,辛懿则独自留在了酒店房间里。

两个男人离开了,房间很快陷于宁静。

河道里忽远忽近的人声也就兀自鲜明起来。

辛懿裹紧了大衣,走到露台边,倚着栏杆朝下看。

果然,窄窄的河道里游荡着好几艘小船,而离她最近的一艘,船头上侧坐着个戴白色帽子的年轻男人,金发碧眼高鼻梁,一双眼睛被岸边的灯火照得像两盏琉璃,英俊又风流的模样。

那男人怀里抱着一只银白相间的手风琴,开合之间旋律如月色流水般倾泻。

坐在船尾的两个姑娘托着腮,只顾看着他的侧脸傻笑。

男人声音很好听,像吟游诗人似的调子绵长又勾人。

船随波逐流,离辛懿的露台越来越近,他终于也看见了二楼阳台上的东方面孔,顿时蓝眼睛一弯,右手松开琴键揽在腹前,微微朝前躬身,笑吟吟地朝辛懿行了个礼。

辛懿觉得有趣,也有样学样的躬了躬身。

船尾的两个欧洲小姑娘也看见了辛懿,窃窃私语了几句,其中一个小一些的女孩儿站起身,面朝她的方向,笑眯眯地说了几句。

……意大利语。

辛懿一个字也没听明白,但见小姑娘笑脸迎人,想来也没什么恶意,就抬起右手对她轻轻挥了挥。

没想到小姑娘顿时乐了,转身与同伴相视一笑。

辛懿还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儿,船头的年轻男人已经拉开了手风琴,琴声经过音箱的共鸣变得悠长而煽情,可最关键的是,他拉奏的居然是耳熟能详的东方民谣《茉莉花》。

男人笑起来脸颊有长长的凹陷的酒窝,因为眼窝深邃的缘故看起来眼神格外深情。

他抽空伸出手,冲辛懿做了个“来”的姿势。

辛懿莫名奇妙地看看他又看看船尾的两个小姑娘,三双湛蓝的眼睛如出一辙的热情洋溢。

她试探地指了指自己。

三个人连点头的节奏都如出一辙。

《茉莉花》已经一曲完毕,男人再度向辛懿微微欠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又从头演奏。

辛懿总算会过意,跟着他的节拍,轻轻地吐出第一句歌词来。

她的音色清亮,在夜色河水的润湿之下,更显得女人味十足。

两个小姑娘轻轻地打着节拍,白帽男人从船舷上站起身,长腿踩在船边,浑身的每一处都随着拉奏手风琴的动作而摇摆,一副快乐又陶醉的模样。

辛懿喜欢他们。

在这本该夜深人静的夜里,这些自由的人与音乐为伍,自由自在。

她双手撑住阳台围栏,轻盈地一跃,整个人翻坐上去,面向河岸双腿悠悠荡荡地踢。

拉手风琴的男人笑容愈盛,像是被她的轻快所感染,也跟着她用完全不着边际的“中文”唱起歌来。

辛懿被他奇怪的发音逗笑了,最后的一点束缚也被解开,嗓音如同夜莺般清丽婉转:“……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

一曲终了,男人朝阳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河对岸忽然传来零星散落的掌声。

辛懿这才发现对岸的酒店露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错落地站了好几个人,正朝向她和船头的琴师鼓掌。

那男人脱下帽子拿在手心,扬起脸对辛懿笑着说着什么,眼神热烈。

两个小姑娘也纷纷附和。

辛懿手指插|在卷发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应该用英文告诉他们,她不懂意大利语吗?

“Lei non Parla italiano.”(她不会意大利语)庄景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出。

他走到辛懿身侧,双手扶杆朝向楼下船头的年轻男人又说了几句。

辛懿分明看见那人眼里的小火苗旺盛又熄灭,最后归于平静,似有惋惜。船尾的小姑娘也落落寡欢的模样,耷拉下眉眼来。

辛懿不由好奇,压低了嗓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庄景安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在示爱。”

“啊?”辛懿眉头一蹙,“你胡诌的吧?”

庄景安背靠在栏杆上,逆着光,辛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嗯,他好像不那么高兴。

船头的男人似乎还想再最后争取一下,双手拢在嘴边,对辛懿喊了几句,殷切地看着她。

辛懿摸摸鼻尖,转头求助:“……他又说什么?”

庄景安挑眉,舌头在口腔里一裹:“他说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从这里跳下去,他会接住你,然后你们可以在船上共度良宵。”

话音刚落,怡然自得的辛懿小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围栏上跳了下来,连着朝房间跑了两三步,才瞪大了眼睛盯着庄景安,嘴巴比着口型,无声地问:“真的假的?”

“不信你跳下去试试,”庄景安歪了歪头,“看他会不会接住你。”

见小丫头将信将疑的模样,他又说:“人家刚刚问过你,如果你愿意春风一度,就与他共唱,结果你就真跟人唱了,这赖不着人家自作多情吧?”

辛懿苦着脸,小小声地说:“我又听不懂他说话!”

“听不懂也干乱应?”

“……我错了,”小野猫总算认了怂,双手合十朝他拜拜,“快想办法让他走啊,拜托,拜托。”说完鸵鸟似的,蹑手蹑脚地逃回了屋。

辛懿窝在室内窗边的白色高背沙发里,侧耳听外间的动静。

庄景安似乎又和对方说了几句,他的意大利语发音很好听,卷翘舌之间有种欧式贵族的优雅。尽管辛懿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发音所诱惑。

她突然想起李怀瑾说,当年的庄景安黄毛纹身小背心的轻佻模样,不由觉得特别违和——她能想象他褪下西装,挽起袖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戾气,却无法想象他吊儿郎当饱食终日的浪荡样。

正出神,耳边传来庄景安特有的沉稳的脚步声,辛懿连忙从沙发背上松开手,抱膝团住,眨巴着眼看过去。

庄景安没看她,一边伸手去解大衣的腹扣,一边往玄关处走。

辛懿一慌,支起身问:“你还要去哪?”

她的在乎太明显。以至于庄景安刚刚还不悦的心,豁然开朗。

他褪下大衣,顺手挂在玄关的衣柜架子上,侧过身淡淡地看着沙发难得乖巧的小姑娘:“反正我离开十分钟的工夫,你都能混到个要相约私奔的金发帅哥。我也不必担心,真走失了你要冻死街头了。”

辛懿委屈兮兮地撇嘴:“我当他知音,他却想拿我当PAO友……这也不能赖我啊。”

“PAO友?”庄景安关上衣柜的门,没有看她,重复了一遍。

辛懿没觉得自己哪儿说的不对,却察觉到他刚刚抬升的气压又压低了。

他走过来,步子很慢。

屋子里是白炽灯,光线将他的灰色针织衫衬得发亮,连带着他原本有些麦色的肌肤,也明亮了许多。辛懿看着他有点出神——刚刚船头的金发帅哥,帅是帅的,却没叫她晃过神,而眼前这个看了这么久的男人,怎么就看不厌呢……

辛懿咬着食指尖走神,等她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被慢慢踱来的男人牢牢地箍在了胸膛与沙发背之间。

她终于意识到,刚刚他的“慢动作”不是悠然自得,而是类似猎豹捕食之前的不动声色。

“昨天……今天在飞机上,我都没好好洗澡。”她往后退了点,整个人贴在沙发背上。

“嗯,我也是。”

“要不,先洗个澡吧?”她试探地问。

话音未落,庄景安温热的呼吸已经落在她的颈窝,不轻不重地一嗅,在她低领毛衣口露出的锁骨一吻,语声低沉:“刚好……臭味相投。”

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辛懿觉得自己早已经死去多年的“学霸之魂”在他乱七八糟的成语使用之中正在缓慢复苏。

可惜的是,她总是没有机会纠正他……

这个男人点火的速度太快,灭火的速度又太慢,以至于每每她从九霄天外回神的时候,早就忘了这一场大火是怎么燎起的第一撮。

这一次的火,似乎……烧得时间更长了。

虽说以辛懿凡事不认输的性子,就算是在情迷之中也不肯轻易服软,动不动就要爬到“上方”耀武扬威一番,无论结局如何,她总归也曾……嗯,主导过。

可这会儿,她长腿扑棱了好几下,也没能顺利地农奴翻身,不光整个人始终被庄某人压得严严实实,就连偶尔想要小猫爪挠挠的精力都抽不出来——他想是处心积虑要听她求饶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完完全全地灭火。

几次三番下来,辛懿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期期艾艾地攀在他肩头问:“……你在生气吗?”

“没有。”

她抿嘴。呜呜,嘴上说没有,动作可没留什么情。

室内的灯光早已被他全熄,辛懿只觉得空荡荡的前胸贴在硅藻泥的墙壁又凉又硌,整个人被吊着似的,不上不下,连说话的气都接不上,哼唧了一声:“疼……”

身后的力道果然弱了。

下一秒,她如愿以偿地窝进了某人的怀抱,稳稳地被抱进了卧室里。

脸贴在某人结实的胸膛,辛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命门——这个似乎软硬不吃的男人,唯一怕的,只有她“疼”,生理的,心理的。

眼看着被自己放在双人床上的小姑娘面带狡黠,庄景安单臂撑着身子,问:“笑什么?”

辛懿摇头,眼睛弯弯地抿着嘴:“没什么……你刚刚到底生什么气?”

看着她的眉眼,庄景安叹了口气,俯身一吻眉间:“你这胆大包天的性子,到底是好是坏?如果今天我不在,一会儿人家男人直接找上门来,你要怎么办?约一炮吗?”

辛懿蹙眉,昂起脖子,在他唇瓣狠狠地咬了一口,瞪他:“怎么说话呢?”

庄景安反倒笑了:“你也觉得这个词听得不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辛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纠正她的粗鲁,撇撇嘴,不说话了。

庄景安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艳遇,如果你想,一天遇见三五个都不成问题。”

辛懿玩弄着他早已大敞的衬衫衣襟:“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俯下身,在她唇瓣烙下一吻:“当然是……想和你重新相遇。”

在攀上高峰的那一瞬,辛懿恍惚觉得自己像一只海豚,被温暖的洋流包裹,随波逐流,然后跃上巅峰,却不必惧怕坠落,因为下方依旧有广阔无垠的海洋会容留她。

她睁开迷离的眼,咬着他的耳廓,轻而清楚地说:“我不要重新和你相遇……因为能够遇见你,已经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幸运。”

我爱你。

三个字藏在心底。辛懿没有说出口。

可是紧绷的肌肉终于全部松开的男人,却俯身在她颈窝里,沙哑地说。

“我爱你。”

身下的女孩儿没有回应他的告白,庄景安支起身,看着她微微闪动的睫毛和假装平静的呼吸,终于没有再出声,轻轻在她睫毛一吻。

离开之前,他不忘温柔地替她清理。

直到卧室一片安静,“睡着”的少女才再黑暗里睁开了眼,对着门缝下隐约透出的浴室的光线,轻之又轻地说:“怎么办……我好像也爱上你了,庄景安。”

*

清晨的威尼斯街头,有种极具文艺色彩的生活气息。

桥与桥之间,交织成游客与土著彼此不分的网。

换上了轻薄斗篷外衣的辛懿,挽着庄景安的胳膊,从河东走到河西,走过的桥比她过去几十年经过的都多,各色各样的船只从桥洞下划过,偶尔有宝石般湛蓝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她一察觉,就立刻躲闪开了。

几次之后,庄景安终于低笑出声:“你在躲什么?”

辛懿不好啥意思说,这些人的眼神跟昨夜那个船头歌手好像……她很害怕一不留神就又成了暗送秋波。

结果是福不是祸,庄景安不过是进店买个面包的工夫,拿着手机正在对着天空45°自拍的辛懿又被搭讪了。

这次稍微好一点,有着灰色眼眸的大男孩会讲英文。

以辛懿止步于中考水平的英文,能听懂对方表示“觉得你很漂亮,希望和你作伴同游”的意思已经实属不易。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正在等人,结果大男生淡定地双手抄兜陪在她身边,表示“陪她等”。

庄景安推门出来,看见的就是阳光下,英俊的欧洲少年与东方娃娃似的少女比肩而立。面对“年轻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然而念头刚升,就被他的小丫头给打消了。

眼见他出来,辛懿如获大赦地飞扑而来,棕色的卷发飞扬,一下挽住他的胳膊,倒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模样。

辛懿用生涩的发音对执着的灰眸少年说:“这是我男朋友!”

少年看了庄景安一眼,似乎觉得他过于年长。

庄景安单手扶腹,微微颔首,用纯正的意大利语说:“她是我的未婚妻,请问你有事吗?”

少年愣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公平竞争的机会,朝辛懿抛了个飞吻,然后大笑着跑走了。

辛懿抚胸:“太可怕了,这一个个都得了恋爱癖吗?”

庄景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的眉眼本就生得端庄温婉,安静的时候几乎能与画中仕女媲美,偏偏又长了双灵动又妩媚的眼睛,这种介于纯真与妩媚之间的美,最叫人难以抗拒。

当她故意以美色当做武器的时候,或许还有人能够抵御。可当她的那份娇憨自然而然的流露……作为男人的庄景安不得不承认,起码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面包店搭讪之后,辛懿有点儿杯弓蛇影,凡是遇见打听她和庄景安关系的人,都毫不犹豫地宣布:他是我的男朋友。然后赶紧挽着某人离开。

乘船渡河之后,坐在靠边的辛懿第一个上岸。

岸上的是个高壮精瘦的大汉,朝她伸出手搭了把劲。

辛懿刚蹦上岸,人还没站稳,就听见对方用意大利语说了句什么。

她迷茫地看向他,见对方目光热情,顿时连连摆手,指向正要登岸的庄景安:“He is my boyfriend!”

一语既出,大汉先是愣住,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上了岸的庄景安忍住笑,单手将一脸警戒的小姑娘揽入怀里,按住她脑后,重重的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蜜月~

这大概是全书最甜的一段时光啦,亲爱的辛爷好好享受作为小女人的时光吧:)

谢谢宝贝们支持,本章留言都掉落红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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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自荐一下预收中的新文:

1.《我的恋人是头号反派》,星际小甜饼:为你再造新宇宙,一片星河作嫁衣。大约是热血和旖旎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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