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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白贺炜周至 > 第84章
 
白贺炜真的是饿了,早上吃得太早,又在医院折腾了一上午,憋了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情绪明显更差了,现在点把火几乎就能炸了。郑亦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锅蛋炒饭,他几乎是耐着性子等着的,就这锅铲交错的十来分钟里,他已经看什么都不顺眼了。郑亦倒是挺贴心,给他盛了一小盆饭,活像在喂狗蛋,白贺炜最初还有在那儿腹诽这家伙实在是不讲究,可第一口饭进了嘴,即将燃起的小火苗就被这蛋炒饭给浇灭了。味道还不错,他也懒得计较了,就着郑亦拌得黄瓜咸菜都给吃了。郑亦只分到了一碗,吃完了拄着腮帮子盯着他吃,时不时露出抹神秘的傻笑,他看见后,还挺后悔说了那么一句话,想必收回也晚了。

见他吃好了,郑亦才终于想起问他为什么他父母没跟着一起回来,白贺炜轻描淡写地说:“大概是看我飙车,怕死了。”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之后,白贺炜在满是车的公路上狂飙,活像不要命的小年轻,母亲劝阻无效,老两口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回随江了。白贺炜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他的父亲警告他道:“你不要以为我今天说得话是在开玩笑!”

白贺炜没应他,既然他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那什么威胁都算不上威胁了。

郑亦去厨房洗碗刷锅,手机却在客厅响个不停,白贺炜过去一看,见屏幕上的“杨书记”三个字让他觉得事情耽误不得,便赶紧给郑亦拿了去。

郑亦关上水,用湿淋淋的手接过手机接了起来,很安静的环境,白贺炜把电话内容听了个大概。挂掉电话后,郑亦的脸色很凝重,无奈地对白贺炜说:“我还是得走了。”

上个月龙爪山的大火之后,市里开始对官员进行处理过程中查出了一连串的贪腐问题,秦长业就是其中之一。杨树洪并没有在电话中细说过程,只是让郑亦赶紧回来配合纪检部门的调查。杨树洪的声音很是严肃,这让郑亦感到非常紧张,一张脸瞬间就白了。

“你害怕?”相比之下,白贺炜就冷静多了,他接过郑亦手上的活,拧开了水,问道。

郑亦说:“有点儿。”

“你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没必要紧张。你回忆一下你在林业站的这几年,有什么是能和秦长业牵扯到的问题?”

郑亦想了想,说:“其实林业这一块猫腻很大,我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弄不好可能会出事儿,所以一直挺谨慎,不参与,也不问。我担心的主要有两块,一是造林,二是采伐。光就造林来说,之前都是副书记的亲戚承包工程。至于造在哪儿,怎么造是我和李镇长商议之后再报党委会研究决定的。但前年的瓶嘴山是秦镇长家亲戚承包经营的,领导提了,我们也不好不按人家的意思办,过程中应该不存在什么违规,造林补贴下来之后,我只负责做了个补贴表,钱我没经手,这需要秦镇长签字后才能给承包造林工程的包工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怎么分的钱我就不好说了。”

“承包造林工程你们是按照什么程序发包的?”

“开党委会议标,有会议记录什么的,可这议标说白了就是走个形式,有时候会不开,补个记录。”

“既然程序上没问题,你也没什么问题了。”当然,白贺炜说得挺轻松,但真细查,是经不起推敲的。他洗完了碗,擦了擦手,又问:“那采伐呢?你所说的就是上次姓崔的出了纠纷的那个吧?”这事儿白贺炜经手过,他对此事也有一定的了解。

郑亦点头,“我们镇里对采伐指标的管理一向特别严格,近几年被举报就崔震东那一起,你们也过来调解了,事情后来都解决了。不过这事儿放在现在想想,我是觉得崔震东和秦长业之间肯定有什么,我们镇的指标管得那么严,秦镇长怎么会单独给他开绿灯,发展经济是一方面,他是不是得到好处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白贺炜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具体你们杨书记没说清楚,人家问你什么,你说就行,不问也别多说。”

郑亦“嗯”了一声,“我这些年的材料都留着呢,交接的时候我还特地印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白贺炜笑了,“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心眼儿。”

郑亦却叹气说:“在我们那儿上班什么都得留心,那些人能在这盘根错节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哪个不是人尖子。我又不聪明,只能细致点儿。”

白贺炜见他可怜兮兮的没什么精神,就抱了他一下,希望能给他点勇气,“正好我爸那儿还拿我威胁着你呢,你要是真背了这不该背的锅,大不了咱们不混这体制内了,省得让人抓把柄。”

“学长,你可真是……”郑亦抬起头,硬挤出一个笑给他看。

白贺炜揉揉他脸,“行了,收拾一下,快走吧。”

郑亦明显不舍得走,还一肚子心事儿,装东西也是慢吞吞的,他把散落在沙发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一边,念叨着:“好好的一个假期,发生了这么多堵心的事儿。”装好背包,又抱着那堆东西去了卧室,白贺炜跟了进去,郑亦一边把东西放进衣柜一边对他说:“学长,我以后都不会说什么离开你的话了。”

这傻小子还在耿耿于怀,白贺炜揉了揉他脑袋,却觉得他头发长长了不少,摸起来手感没毛寸来的舒服了。“知道就行,回去慢点儿开。”他嘴上交待着,心里也是放心不下。混迹这么多年,白贺炜深知纪检如果真要较真想查一个人,谁都逃脱不开。

夜晚的常春镇政府大楼,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孤岛,只是从外面看就有一种肃杀的气氛。院子里停了好些车,郑亦找了一会儿才挤进了一个位置不大的停车位。他没什么精神,先是连续接受了两天来自于白贺炜父母的心理折磨,又连续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还要马不停蹄的去面对他工作以来第一次纪委问话,他内心非常不安。

他没急着下车,坐在车上给白贺炜打了个电话,说他到了的时候却平静下来,白贺炜问了问情况,郑亦说:“我开到一半,李镇长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事情进展不太好,财政所和农经两个部门已经有人被牵扯到了,账目都封存了。”

白贺炜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又说:“需要我帮你找找关系吗?如果你担心的话。”

郑亦说:“暂时不需要吧,我就是一个干活的小兵嘛。”

白贺炜却笑了,“你傻不傻,背锅的都是小兵,就怕你这样疏忽大意才会出问题。”

“就像你说的,出问题了,咱们也好不受这个东西的桎梏啊。放心吧,没事儿的。”

挂了电话,郑亦理了理心情便下车了。虽然层层楼都开着灯,可走廊里却异常安静,他和李大为说好的,来了先去他那儿报道,他做贼似的敲了敲李大为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进来,便赶紧压门进去。屋里烟雾缭绕,李大为瘫在转椅上,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桌子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屁股。

他似唱歌的语调也不再动听,反而无限疲惫,“郑啊,回来了?”

“嗯……”

李大为丢给他一盒烟,郑亦接了过来,点了一根捏在手上,问:“李镇,什么情况了?”

李大为扬扬头,对他使了个眼色,“去把门落上锁。”

郑亦转身上了锁,李大为就对他讲起了这一个上午的跌宕起伏……

今天上午,秦长业和扶贫办主任去区里开一个扶贫专项会,会议进行到一半,有两个人进入到会场,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正在下面听领导讲话的秦长业,引来坐在周围的人一阵侧目。坐在秦长业旁边的扶贫办主任尹长军是个挺精明的人,他马上就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给杨树洪打电话,电话刚挂了不过五分钟,另外一批纪检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驻到常春镇了,并设立了工作办公室和举报接待办公室。随后党组班子成员挨个谈话,与此同时封存了财政所和农经所的账目。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常春镇政府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全都待在办公室不召唤都不敢出来,下班时间到了也不能走,生怕说错话做错事儿惹了这些阎罗王。

李大为看起来不太乐观,因为农经那一部分工作是由他主管的,他心里明镜似的,被封存待查的账目的某些部分是经不起细致推敲的,大部分检查不过走走过场,完全为了应付。可这次,他竟摸不透纪检那些人的心思,他们到底要把这事儿查得多严多细。

郑亦毕竟在他手下工作很多年了,李大为是信得过才跟郑亦讲了这么多,郑亦皱着眉头听完,不无担忧地问道:“李镇,你记得那年造林吗?那地是秦镇长亲戚的……还有崔震东的采伐,这些都是我担心的。”

李大为站起身,看向窗外,对郑亦说:“人家不提就不说,你配合回答就行了,你得记住两点,一是别让人家在你身上找毛病,二是咱们也别给人家领导增加罪状。”

郑亦皱皱眉,一时间无法理解这自相矛盾的说法,也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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