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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舛宋 > 第九十章:帅府惊魂
 
  一队一队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涌入都元帅府,踏过一片片的血迹与尸体,沿着回廊迈着整齐的步伐急进。

  所有的人皆全身披挂手执兵刃,满脸都是凶恶之色,行动间甲片哗啦碰撞之声不断,更散发出让人胆寒的气氛。

  急迫的人潮快速流动,一路穿过正堂、佥厅、一进二进,再到东西府院后进内院,不多一会儿后门也被宁远军的士兵用撞木砸开。各样呼喊,尖叫,惨叫混合着士兵的号令,翻箱倒柜的声音,可以说渲染出了相当混乱与喧嚣的氛围。

  即使隔的老远,也能知道在这府内发生了大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士兵们似乎被提前打过招呼一样,打进得这个府门开始,就表现出了相当专业的素养。一路所过之处,但凡有个房间,必定就有士兵上去一脚踹开房门,屋内无论男女有没有穿衣服,都是一概不问,只要见着喘气的只管一把拖出来。

  要是有不从的,胆敢反抗的,那枪杆子披头盖脸一顿暴打都算轻松的。要是遇到拽你的士兵手持钢鞭铁锏,那就自求多福吧!

  所以哭嚎声惨叫声那是少不了的,被打满脸是血,手断脚残的也是有的。反正无论是士兵,差役,官员,奴婢还是家眷,男男女女一律拖到正堂前的坝子里跪着。

  当然男丁还要多一项福利,那就是用麻绳将双手拴在颈项,然后再将几人窜在一起捆牢,这样谁也别想乱咋乎。

  打晕了的或者动弹不得的则丢在院子里,随后便有将官拿着个本子毛笔上前挨个的问姓名、官职,如果遇到官职较高的人则单独拎出来,押入后进由副指挥使陆虎承(攻破金牛堡时表现卓越,火线提拔的将官)单独审问。

  所问之事无非就是这大安军有哪些军政要员,叫什么名字,住哪儿,然后分管什么工作以及库仓的分布与钱粮储蓄的数目。

  至于其余的士兵们则是各处的翻箱倒柜,偶尔还有个别地方躲了几个蒙军,少不了又会发生些零星的战斗,总之当下发生在元帅府的一幕,就是个标准的抄家画面。

  想象中的金库并没有发现,从内院一箱箱抬出来的多是王进的私人物品,白银黄金到有一些,可更多的则是金银首饰、玉石珠宝、文玩字画以及数百卷的各类书籍。

  宁远自己也把这府院前后上下又走了一圈,不由的略感失望,随即返回前院的时候,才看见跪满了一地的人,女眷难免都是哭哭啼啼,男丁也少不了唉声叹气。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生出了许多不真实的感觉,为什么我的世界,如今却被被征战与杀伐填满?到底是战争让世界变得残酷,还是残酷的环境在迫使着每一个人改变?

  回想曾经的生活,与那个过去的自我,一切都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也许是见着宁远现身,前院负责的兵马使丁彪立即上前几步,双手一叉打了个揖汇报道:

  “禀宁帅,这府内上下的男女已悉数带到,共计一百九三人,除了有六人尚在后院审问之外,余人不论死活都在这儿了,接下来当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这个丁彪其实就是当初宁远甫一落地,初遇曹文宏他们时,被叫去帮他牵马的丁五郎。这小子运气不错,一路活到了现在,因功干到了兵马使,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而当下所问之事,其实说的也相当隐晦,所谓如何处置,不外乎就是这一地的姑娘,是不是也可以算作军获来处置。

  因为在这个时代抄没的物品甚至是人,如果算作军获又并非必须上缴的(战马,装备,钱粮,敌方将领与作战人员),那么原则上都可以作为将士们的战利品或福利。

  女子可以分给将士们,有姿色才艺的也可以充没教坊司,反正只要宁远点了这个头,那手下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看着丁彪满是期待的眼神,宁远却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显出了一脸的严肃,没好气的问道:

  “王进的家眷也在这里面吗?”

  “回大帅,这个便是的他的内人,那几个便是他的小妾,还个女儿,其他的我们也都查了,他并没有子嗣。”

  说话间,丁彪还一个个指给宁远看,如此快就弄清了情况,显然他这是给自己的办事能力打了满分。

  可看着这些弱女子如此凄苦狼狈,宁远却心头有些隐隐冒火,这么搞成何体统?看来手下办事的人员,其素质还是有待提高!

  他心里都这么认识了,免不了也转过头来,只狠狠看了丁五朗一眼,才略显严厉的说道:

  “还不赶紧扶几位夫人娘子起来!另外这些人都跪在这儿干嘛,都让他们起来,还有那些一个个绑的跟粽子一样的,像什么样子?快都解了吧!”

  说话间宁远语气中透露着几分不满,听得丁彪也是一愣,兄弟们这都是常规操作啊!大帅这是怎么了?今天突然菩萨心了?

  就他这么一愣,仿佛让宁远又更加冒火了,随即提高了嗓门又吩咐道:

  “还不快去?都在等着我来动手吗?!”

  见宁远发了火,丁彪瞬间也是吓得不轻,忙不迭的就指挥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一群裹好“粽子”重又解开,而跪在地上的女眷也命他们都起来。

  院子里一下子又忙碌了起来,宁远甚至亲自上前将王进的内人扶起,还让人赶紧抬了把太师椅出来,好让她坐下休息。

  要说前面他是本心显露的话,那这会儿根本就是作秀演戏了。所为的其实并不复杂,如果能在敌对阵营中博得一个仁义的名声,那么对将来的扩张之路,将会减少不小的阻力。

  优待政策可以把敌人转化为自己人,甚至于这出戏,到底是不是他宁大官人一手导演的都不好说,毕竟这种先兵后礼的转折来的太大。

  所以就在气氛逐渐融洽的时候,一个刺耳的笑声自人群中传出。

  “哈哈哈哈,将军真是好手..唉呀!”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浅绿色袍衫,头发略显凌乱,年纪约莫三十的清瘦书生,只捂着刚刚解开绳索的手腕突然仰天长笑。而离他身不远的一个士兵,见这汉子突然如此癫狂,也是不由分说一拳就打在他脸上,不但当即将他放倒在地,随即还对他吼道:

  “你这厮胆子忒大了,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而这哥们儿倒地之后就咧了咧嘴,旋即又笑了出来,引得另外一个士兵也蠢蠢欲动,准备立刻就加入战局,对这位兄台进行混合双打。就他这副身板,估计没几下就可以当场去世。

  可这么一来,也算成功吸引了宁远的注意,所以没等两个兵动手,便抢先开口救了这书生一命。

  “都给我住手!”

  那两个士兵本来已经抄起了钩枪,听到宁远开口,才连忙一脸凶恶的退到一旁。而宁远说话间也走了上去,站在这书生面前,认真打量了他几眼。

  只见颇为年轻的面容上却留着一大把胡须,更像个老者的装扮。而一丝鲜血又挂在嘴边,兀自摆出一脸的笑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自然。就他这个腔调,必定是个文官出身。

  “你叫什么名字?”宁远淡淡的问道。

  “小的名唤常炳忠,在这万户府任同知一职。敢问将军可是传闻中的那位宁远,宁大将军?”

  说话间这个常炳忠似乎想爬起来作个揖,却不知是否因刚才那拳打得太狠,起身的时候差点又摔了下去。好在宁远的反应十分了得,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才免于摔个狗吃屎。

  饶是如此,也让他吃惊不小,对方这一扶可真是满满的礼贤下士之风啊!

  “将军这....”

  “我只问你刚才为何发笑?”

  见这位老兄还要废话,宁远连忙开口将他打断。

  “小的看将军高风亮节当真入木三分,难怪乎朝夕之间,竟能兵至大安军。我笑只是觉得我辈可笑!”

  这哥们儿显然是话里有话,宁远随即也是一个冷笑,问道:

  “有什么可笑?”

  “料敌不明,仓促发兵,却不知对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到头了自己连只螳螂都不算,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落得个如此结局,还不够可笑吗?”

  常炳忠这是哪螳螂捕蝉来讽刺王进?宁远没想到这话会是从他口中说出,便问道:

  “这么说来,你还是劝过王进当三思而行?”

  常炳忠摇了摇头,却露出苦笑之色,何止是劝过,他就差没上万言书了。可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忠言就不止是逆耳了。

  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可答案却在不言中了。宁远也知道,所谓的天罗地网,也要多亏有“高人”指点,否则说不好他自己连蝉都没资格当。

  念及至此,也是忍不住苦笑一下,旋即转身就准备离去,这样的话题不谈也罢。可还没走出两步,常炳忠又开口说道:

  “就将军这样雄才大略之人,难道就甘于现状,准备以一己之力,做那蚍蜉撼树之举?”

  哦哟...宁远没想到常炳忠有种至此,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并且颇带了几分给宁远埋雷的意思,什么叫雄才大略?什么甘于现状?

  如果宁远的对答稍有不慎,那传出去了能引出多少的解读来?是以常炳忠如此出众的表现,才算真正引起了他的兴趣,旋即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说道:

  “想不到你还是个忠臣啊?怎么的?我要不甘于现状,难不成蒙古就能息兵罢战?还是你准备助我一臂之力,好早日北上中原光复三京?”

  “将军果然是胆识非凡!只是不知这池水可还开阔,要是将军的胸怀太大,能否容得下身?”

  说话间两人倒是都面带笑容,看的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他们俩在说什么?打的什么谜语?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可宁远听在心里却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只是让也迷惑的是,这个常炳忠是想帮蒙古招揽自己,还是读书人的清高在某个瞬间集中发作了?

  你把我比做池中之物又讽刺池水太小,这小与不小何须你来操心?难道你还想投靠我不成?

  一想到这个,宁远瞬间又是脑洞大开,既然你如此积极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如我就成全你好了。

  “这利州路多山少平地,而大安军周围人口也过于稠密不利发展。是以朝廷准备把本地人口南迁到隆庆府。凡大安军之人,不伦有多少田产,到了隆庆府一律按翻倍的标准给地。而且按人头发路费两贯,月给屯田粮一石。如此善政如,不如就由你来主笔起草相应的告示,好早日昭告天下之人,先生以为如何呢?”

  转眼间宁远就给他下了一个更大的套,要是他写了这个告示,基本与公然投敌也没有什么分别了。而且说不好别人还会以为,就是他这位老哥给宋军进言献策,才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人口迁徙一事。要果真如此的话,今后还想在老东家的锅炉吃饭,那就相当困难了。

  所以这话音一落,常炳忠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顿时眼睛就瞪的老大,显得有些局促的答道:

  “宁大将军如何就断定小的会愿意主笔呢?”

  常炳忠能这样说还算有些胆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拒绝的后果是什么,多少类似的坚持,最终都是以生命作为代价成全的?

  其实表这个态,他还是相当紧张的。特别是看到对方的表情一直笑嘻嘻,就更加添了他心中的恐惧。

  好在突然之间发生了一段小的插曲,暂时将常炳忠从窘迫中既解救了出来......暂时。

  只见大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将官,到得宁远面前就是双手一揖说道:

  “禀宁帅,在大安军库和课税所分别抄获了大量的金银铜钱,现在杨指挥使正着人将钱物搬出,所以差下官来请大帅移步现场,好当面清点!”

  听说抄到了钱,本来宁远还在纳闷儿王进钱到底去哪儿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都存在军库之中,看了还是他低估了王进的觉悟。

  不过也无妨,现在缺钱的地方太多了,还是数钱要紧。

  当然就算马上要走,宁远也没忘了站在身后的常炳忠,又转过身来对他说了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

  “既然你不愿意帮我写这份告示,如何又愿意落你的款,签你的名呢?”

  言罢,宁远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下满脸惊愕的常炳忠站在原地。

  这句话的意味那就复杂了,你可以不写,但没办法阻止我用你的名义啊!

  这个宁远当的手段,常炳忠满头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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