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门炭十郎跟夏油杰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两个没有在正经事上插科打诨习惯的人坐下谈事情就是非常速度, 至少夏油杰从房间里出来时五条悟都还没有消气，被继国缘一按着还试图伸爪子，不死心地想炸掉那扇把他丢出来又对他无情关闭的大门。
见夏油杰出来, 继国缘一一边眼疾手快打断五条悟的技能读条，一边问：“你们谈完了？”
谈完了能不能来接手一下你的搭档, 睡觉前他比较想安安静静读一会织田作之助借给他的那本书, 而不是在这里玩猫猫拍爪爪的幼稚游戏。
《猴子都会的社交法》, 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内容简单好学容易上手，继国缘一对自己的社交能力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觉得既然猴子都能学会，那他应该也可以才对。
虽然从把做噱头的书名当真开始, 他就已经有一半跑偏了路。
“嗯，谈得差不多了，灶门先生说明天会进行实地调查。”夏油杰点点头，没有半点劝阻五条悟的意思, 站在一边施施然拿出手机，“悟, 来笑一个——”
五条悟瞪着对准自己的手机镜头龇了龇牙，长腿一伸一脚踹在夏油杰小腿上, 用行动表示了对搭档给自己黑历史拍照留档的不满，而夏油杰也不闪不避让他踹到, 而后敷衍地原地坐下, 哎呦哎呦仿佛被他踢断了腿。
唯有拿着手机的手稳如磐石，连拍数张记录下五条悟被人按着动弹不得，像只翻着毛肚皮徒劳挥爪的大猫猫的丢人场景。
唔, 这张不错, 分享给硝子好了。
夏油杰熟门熟路地点进他和五条悟还有家入硝子的三人小群, 当着五条悟的面几张图啪啪啪连发，没几秒就收到了家入硝子的表情包回复。
【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好登西/jpg】
【哇哦/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jpg】
一长串表情包哗啦啦刷了屏，与此同时五条悟的手机也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嗡嗡嗡嗡震动不停，叫他塞着手机的裤袋瞬间无比地引人注目。
就连穿着毛绒绒睡衣排着队去洗漱的幼崽们，都在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多看了五条悟一眼。
“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中原中也关切地看着五条悟，对方这大半个身体躺平在地板上，又被继国缘一拎着领子而没完全躺平下去的姿势，令人生阅历还不够丰富的幼崽迷惑极了。
五条悟就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眼珠一转笑嘻嘻道：“没有，我是在跟缘一玩抓猫猫的游戏啦！”他说着像是做动作演示一样，灵巧地弹起身体，长手长脚地缠上继国缘一，去抓继国缘一翘起来的头毛。
他来势汹汹，为了不被薅秃继国缘一只得被迫抵抗，像之前重复过数次那样跟五条悟近身交手几招，再次把五条悟给压制下去。
——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中原中也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被这你抓我我抓你的游戏搞得心里痒痒，好在他后面芥川龙之介还比较理智，一手拖着困得打呵欠的妹妹，一手戳了戳蠢蠢欲动也想加入的中原中也，提醒道：“中也哥，九点了。”
他们家的规矩是幼崽九点必须上床睡觉，晚睡的幼崽会被取消第二天的美味小点心——以织田作之助专业杀手级别的冷酷无情，说不给就不给，绝不会因为幼崽可怜巴巴的哀求而心软。
在把自己的甜奶粉让给芥川银补充营养之后，中原中也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下午的两块点心了。
芥川龙之介成功用点心拉回了中原中也往五条悟那边迈开的脚步，“咳咳。”中原中也咳嗽了两声装作自己并没有很想玩，又插着腰对客厅里闹腾的大人们说道，“已经很晚了，你们也要早点睡，不能熬夜。”
说完他点点头加强语气，自觉已经化解了那一点小尴尬，便又昂首挺胸，带着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去洗脸刷牙擦香香了。
“噫……”引诱幼崽失败的五条悟发出失落的声音，正想再跟继国缘一再大战三百回合，一抬头就看见了继国缘一不赞同的眼神。
“九点了。”继国缘一重复着幼崽们的发言，“不能熬夜。”
生前干了那么多年半夜杀鬼的鬼杀队剑士，也没能培养起继国缘一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反而让他更珍惜早睡早起的美好生活，作息健康得让人感叹不愧是活了八十岁的男人——在他们那个年代那个医疗条件下，活到八十岁可都算是人瑞了。
五条悟还在试图蹦跶几下，最后是夏油杰终于良心发现，不再装做看不见继国缘一脸上大写的【想睡觉】，接手了自家搭档，叫五条悟模仿着五条家长老的笔迹写了几张拜帖给继国缘一他们使用后，就带着人去找二叶亭鸣辞行了。
他们俩是咒术高专出了名的刺头，借着任务在外头玩得晚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但夜不归宿还说不清楚行踪就会招惹来不必要的注目，特别是硝子——夏油杰想家入硝子或许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时不时地给他和五条悟的私人行程打掩护。
虽然她那故意为之的糟糕借口，把上到夜蛾老师下到七海和灰原，统统误导向了他和悟的桃色关系上。
最近就连偶尔露个面的五条家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就跟他们真的背着五条家在谈一样。那些蠢货也不动脑子想想，以五条悟这鸡掰性格，就是跟条狗谈了都恨不得大喇叭昭告天下，什么时候会体贴到顾忌五条家长老们的脆弱心脏了。
夏油杰对咒术界纷纷扬扬的流言蜚语管都懒得管，有意半真半假地搅浑了满池子水，以掩盖他们暂时见不得人的地下工作，至于额外的八卦娱乐效果就当是家入硝子给他们打掩护的回报了。
除此之外，夏油杰还尝试着用这个流言小小坑了五条家没脑子找上他的几个蠢货，赚了笔大吃大喝去游戏厅快乐挥霍的活动经费。
当然，五条悟也一起，见者有份啦。
虽然电视剧里的豪门世家都是假的，但甩张支票跟他分手的剧情居然是真的耶。
夏油杰用再不走赶不上末班车的借口拽走了五条悟，五条悟嘴上嘟囔着“明明瞬移就很快”，身体也没有反抗夏油杰的拉扯，走之前还跟二叶亭鸣保证，说自己下次肯定带着可爱的学弟们一起来办卡，他们在学校里搞的读书会可成功了，学弟们都迫切地想要多读几本鸣屋出品的书呢。
二叶亭鸣给他们塞了几张借书卡，赞同道：“你们是该多读点书。”
他没留五条悟和夏油杰过夜，目送着他们勾肩搭背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又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夜色，这附近是没什么高层建筑也没有光污染的居民区，要早起干活的人睡得也早，周围没几盏灯还亮着，愈发显出今晚月色明亮。
天空是泛着鸦青色的黑，只有寥寥几点星子做点缀，跟图画书里一样形状标准的弯弯月亮挂着，散发着莹润而又干净、白玉一般的光。
二叶亭鸣看了会月亮，才不紧不慢地关好书店大门，隔着玻璃向附近蹲点24小时守卫书店安全的监视者们致意，要不是上次带中也去打招呼时对方一个个反应像是见了鬼，差点拔枪吓到孩子，二叶亭鸣还想给他们送点通宵加班的慰问品。
而织田作之助正在厨房里给自己热牛奶。在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一米九的未成年后，他鬼使神差地就给自己倒了杯睡前牛奶，其实织田作之助对自己的身高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同龄人里他的身高已经相当不错了，有时候戴着围巾裹得严实点跟中也一起出去，还会有人把他当成中也的爸爸。
何况他才十四岁，还能长好些年呢。
织田作之助想着喝完了一大杯牛奶。他身后洗漱完的幼崽们被牛奶的香味吸引，扒拉着厨房门口一个叠一个，抓住了织田作之助的偷吃现场。
织田作之助顶着幼崽们直勾勾的眼神清理干净偷吃现场，转头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幼崽们哄去睡觉，“刷了牙不能吃东西了，现在立刻去睡觉的明天才有牛奶喝。”
幼崽们一哄而散，不过中原中也八成是在凑热闹，咬着手指一步三回头的芥川银才是真的馋牛奶了。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记了一下明天早餐要准备牛奶这件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幼崽们都睡觉去了，客人该走的走了该休息的也回房休息了，让他想想睡前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安排——九点可不是织田作之助的睡眠时间，杀手生涯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他睡得很少也很浅，这么早睡估计天不亮就得醒。
“有空吗？”二叶亭鸣问他。
织田作之助正在读会书和写点东西之间犹豫，闻言道：“没什么事，怎么了？”
二叶亭鸣冲他扬了扬手上杂志一样的册子，“我做了份杂志，想让你帮忙看看样刊有没有哪里要改的。”
“这么快？”织田作之助记得二叶亭鸣说过他不止要开书店，还要搞文学刊物巴拉巴拉一大堆东西，但他看着书店这门可罗雀的经营状态，还以为下一步至少要等到两三年以后。
二叶亭鸣说：“不快也不行啊，得趁着现在没什么像样的文学杂志才好抢占市场，你之前想投稿不是最后就没投出去？”
织田作之助接过二叶亭鸣手上的杂志，“是没什么好的杂志可以投……不过也有打仗的原因，官方的新闻报纸经营都很艰难，搞文学刊物完全就是笔赔钱生意。”
经济衰退治安混乱，连维持日常生活都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正常人不会有那个闲心情去读文章看小说，用宝贵的几分钟时间换取看不见抓不住的精神愉悦。
所以织田作之助的作品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渠道投稿，篇幅太短投给出版社肯定不行，报纸为了节约成本取消了文学板块，刊登文学作品的杂志报纸也少之又少，基本只在很小范围内发售个十几本几十本，出不了几期就无以为继宣布停刊了。
至于新兴的网络渠道……虽然日本的网络普及率还算乐观，文学网站的情况也没有比文学刊物好多少，写的人没几个看的人更少，质量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所以织田作之助那份颇有自信的稿子到现在还在书桌上摆着，每每织田作之助想到这件事，这位素来冷静成熟仿佛没有点亮吐槽技能的前杀手，都会忍不住跟二叶亭鸣抱怨“书店里那么多新星作家都是哪里冒出来的”“日本就只有给出版社投稿一条活路了么”云云，露出几分跟他年龄相符的少年气来。
但是当看到二叶亭鸣递给他的杂志封面上印刷着“新人作家-织田作之助”几个铅字时，织田作之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有几分高兴雀跃嘴角想往上扬，又忍不住担忧起自己那篇文章是不是还有哪里有所欠缺，像是心虚般脸颊微微发烫。
特别同样挂在封面上的还有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森鸥外等等好几个他拜读过作品的大作家，哪怕跟那几个超大名字比起来他的名字只小小一个印在角落里，他也不禁生出些惶恐之情，感觉自己的名字不该在上面才对。
他这么想，就这么跟二叶亭鸣提出了建议，“我的名字还是不要放在上面了……不太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的。”二叶亭鸣摇头笑道，“这可是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
小菜园里结出的第一枚甜美果实，必须得放在封面上才行。并且二叶亭鸣以自己作为“书”，以及前·文学概念集合体的品味保证，织田作之助的这篇小说质量极高，即使没有他的私心，也足够以优秀新人作家的身份登上杂志封面了。
想来若是帝国图书馆的那些文豪们能知道这件事，大概也会揽着那边那位织田作之助，喝得烂醉如泥地大肆庆祝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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