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醒的时候，大雨瓢泼，。
这样的极端天气让她想到在纪府时，她与纪青夜躲在静室内说话的情境。
灯影朦胧间，仿佛看到有人在她面前哭泣。
有什么好哭的，她不还活着吗。
扯动嘴角，崔梦溪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双脚一直没有知觉，直到那滴滚烫的泪水在她眼前滑落时，她所有知觉死灰复燃，轻轻的、艰难的摸到小乔的手。
“醒了？！”小乔眼角挂着泪，哭着所有彷徨和无措，她紧紧抱住崔梦溪，又不敢太用力。
“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听着急切的语气，崔梦溪摇头，口舌干涩，唇角起了些死皮。
小乔拿出一盅泡好的菊花水，喂她喝下。
“你是谁。”
小乔动作一愣，眼眶中的泪珠怔怔掉下，像外面屋檐的雨滴一样，啪嗒，掉在红色的被子上。
这被子的花纹绣得很好看，不愧是宫中绣娘的技艺，比外面的精致高贵得多。
她禁不住吓，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你不记得我是谁吗？”
那个太医只说了气虚血虚，可没说崔梦溪会失忆啊！
崔梦溪风流一笑，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身上透着一股至极的颓废美感。窗沿上停了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鸟，飞不起来，簌簌煽动着翅膀，被打得怪可怜的，轻盈的跳动着。
“我是小乔啊！”小乔晃了晃她的肩膀，指着自己，“那个你在边关带回来的云国人，你真的忘了吗？那你记不记得京城，记不记得这里是哪？”
崔梦溪收回眼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傻孩子，我逗你的呢。”她捏了把小乔的脸颊，心里暗暗记下一件事。
小乔睫毛颤了颤，被她弄哭。
崔梦溪像做了件罪大恶极的事。
就好像……把一个良家少女抢回家强娶了的那种罪恶感。
她难得这么七手八脚，笑着擦去小乔脸上滚烫的泪水，“我看你表情怪闷的，逗逗你，别哭了。”
小乔抓着她的手，害怕她离开一样。
每多过一秒，小乔心里这种患得患失感就越严重。她的第六感真的很强，强到让自己害怕。
“好了，我昏迷多久了？”崔梦溪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膝盖也隐隐作痛。外面下雨天，寒气湿气最厉害的时候，她膝盖从以前就落下毛病了。
“四天了。你饿吗，先吃点粥。”
崔梦溪摇头推开眼前的碗，默然几秒，“外面的雀提进来了吗？别淋湿它们了。”
小乔点头，“早拿进来了，叫得很欢呢，要不要提进来看看？”
崔梦溪又摇头，里面的药味怪不好的。
睡了四天，她的精神面貌不错，但看起来就像……回光返照的样子。脸微微红润，双唇发白，眼神总是失焦。
小乔跟她说昏迷这几日发生的趣事，譬如东宫哪只母猫生了一窝小猫，哪个宫门口的狗咬了侍卫的大腿一口，哪个水榭里的莲花开了，哪儿的燕子窝有小燕子……
她不断的转移崔梦溪的注意力，说得激动时，崔梦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小乔才发现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有点慌，推了推她的手，“崔姐姐？吃点东西再睡吧，四天胃里都没点东西，受不了的。”
喝了点青菜粥后，小乔拿了张貂毛毯子为她盖上，毛软软的很细腻，盖在身上保暖又舒服。
崔梦溪翻了个身，小乔的手轻轻拍在她后背上。
“外面的雨下了多久了，为什么……还不停。”
小乔在手炉里扔了几片姜，塞进崔梦溪被窝里，道：“这几日天气不好，一直下雨。外面的花儿草儿都被打焉了好多，怪可惜的。不过那些掉在草坪上的花可以用来做香包，等天晴了，咱一起去捡，好吗？”
小乔说话总是柔柔的。崔梦溪点头答应她，“好。上次——”上次的百合花香包她很喜欢。
话说一半，她剧烈咳嗽起来，顷刻间就咳得撕心裂肺，好似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一样，咳得眼睛发红发烫。
小乔摸着她的额头，“哎！发烧了，快躺好。你们两个端点热水来，你去煮壶姜汤，多放红糖，快去。”
四个宫女走了三，本就大的宫殿显得更加空荡荡。
小乔看她咳成这样，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种罪过。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崔梦溪拍着后背，让她顺顺气。
好一会，这阵剧烈的咳嗽声才渐渐变小，最后变成虚弱的胸膛起伏。崔梦溪重新直起身子，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光是这样咳嗽，就耗费她不少体力。
睡了四天，体质都给睡坏了。
她也没要什么太医开的方子来看，甚至不关心。温暖的毯子重新盖在她腰间。
崔梦溪抬了抬眼，道：“小乔，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小乔拼命点头，“你说！”
她说：“殿里味道很不好，我不喜欢。你能不能去小槐林，给我折两支花，插在瓶子里，闻着味道好，看着心情也好。”
从这到小槐林要走很久，下雨路滑，更是要几炷香的时间。
小乔义不容辞，安抚她：“好，我去替你折枝，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很快回来。”
剩下一个宫女在这照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小乔拿起门前的雨伞撑开，一路小跑去西宫的小槐林。西宫的花很香很香，大雨天都遮不住的浓烈馥郁。
小乔走后，崔梦溪终于忍不住，摸出底下一条帕子，捂着嘴咳了两下，一团红得刺眼的血出现在帕子上。
她无力的重新躺回枕头上，外面雨好大，雷声也好大。纱帐被吹得飞啊飞，重重叠叠。
方子就压在桌上，崔梦溪转头看到上面写的药材。
其实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适。从那时逃出京城，被皇帝赶尽杀绝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在内耗。
甚至是一直处于负伤状态，没调养好，仗着年纪轻轻，到处作。
没想到，还是遭报应了。这身子，怎么就这么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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