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累了，他直接躺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愿被崔梦溪看见这幅丑样。扇子被打湿了，软绵绵的烂纸混合黑泥被埋没。
“抱歉。”
回答沈冬的只有雨声。
崔梦溪怔了许久，“当初崔家……你可有掺和？”
“有，我负责收尾，吞并你们家的财产。皇帝故意让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日后能有我的把柄，加以威胁。”
崔梦溪忽然抱头痛哭，她就是个笑话！她从臂弯里抬头，雨水和泪水分不清，她再问话时，已经没人回答她了。
沈冬奄奄一息，说不出话，连遮挡眼眶的动作都艰难。崔梦溪看见泥潭里的一颗糖，顿时崩溃，像落入野人陷阱的幼崽，只会大哭。
时间不容她多做停留，一边抹泪一边用肩膀撑起纪青夜，他亦是不会回话的状态。
无助和崩溃随时要涌上心头，崔梦溪必须多想起些美好的回忆来度过这一刻，可越想，她心里越发想哭。
最后将纪青夜放到一处平坦的小山丘上，头顶的树叶可以减少雨水降落。
崔梦溪颤颤巍巍去探纪青夜的鼻息，没有动静。
“你别死，我求你了纪青夜！”她哭着给纪青夜做人工呼吸，一边摁压一边渡气。
还是没有反应！她只能掏出身上所有便药，不管是什么，通通喂了下去，继续人工呼吸。忽然，纪青夜对她的动作有所回应。
铺天盖地的热烈几乎让纪青夜难以承受。缱绻的手指动了动，疼得厉害，经脉被人斩断似的，即便这样，他还是要抬起来，碰了碰崔梦溪的肩膀。#@$&
哪知，她更加疯狂的索取。
纪青夜忽地低笑，被她咬破上唇，再不阻止，他恐怕会失血过多而亡。
微微推开崔梦溪，她还不满，变成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痛哭。
“你再压着我，我真就要死了。”
崔梦溪连忙起身，捡起周围没被打湿的干柴，开始生火。她自己身上有伤都忘了，只顾着处理纪青夜的。%&(&
“你忍忍，我动作很快。”
纪青夜缓缓闭上眼睛，却听她声音越发哽咽。
“你别闭眼，我……我害怕。”
“好。”
他看着崔梦溪泪如滂沱，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常言说，苦中作乐，你为何皱得跟个小老太婆一样。”
“你才小老太婆，我才二十出头，我年轻得很。”崔梦溪想起早上纪青夜给她讲的那个‘年轻小寡妇’的故事，立即鼻头一酸，樱唇一瘪。
边哭边给纪青夜处理伤口，她处于随时炸毛的状态。
纪青夜放下了手，决定不打扰她。
浑身湿漉，崔梦溪只能先将衣服烘干，寻找周围的草药砸碎榨汁，撕下布条给纪青夜包扎。他上身外衣半脱，几乎被缠满布条，绿色的药汁渐渐渗出。
“谢谢你。”
崔梦溪一愣，冷静的将他衣服穿好，才发现自己刚才哭得多撕心裂肺。她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今晚的雨让血液没那么快干涸黏在衣服上。
琵琶骨上的伤最严重，她露出圆润白滑的肩部，纪青夜直接抢过她的活，温柔的替她包扎。
林中靠山，周遭有不少寻常的草药，能止血去淤，活络经脉，就是不能止痛。
如果有麻醉就好了。
崔梦溪咬紧了牙，“我痛……”她忍了许久的语气，忽然因为这阵痛带了哭腔。
“不痛不痛，呼，给你吹气。”纪青夜加快动作，最后打了个死结，然后迅速给她穿好衣服，此刻跪在她眼前，垂眸给她的伤口吹气。
痒痒的，她张开双臂，抱住纪青夜，鼻音浓郁，“我不痛了。”
纪青夜往后靠在树干上，怀里的人像牛皮糖粘着他，一刻也不肯松手。
“别怕。”他拍着崔梦溪的后背。微微仰头一看，天快破晓，熹微之际。
一大股血腥味久久不散，他们得想办法远离这里，远离京城。
“天底下，只有傻子才会给别人挡剑。”
纪青夜道：“那我愿意当那个傻子。”他逗着崔梦溪的下巴，“我没想过生死，只想着你不能受伤，不能在我面前倒下。你现在……是我的心肝，宝贝。”
崔梦溪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猛地抬眸：“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遇到危险，躲我身后，不要出手，懂么？”
肉体凡胎，又能为她挡多少剑？纪青夜自己也不知道，但总之，护到他死。
崔梦溪拨浪鼓式摇头：“不是这个，是你最后一句。”
“心肝宝贝。”
她一头撞进去，不顾纪青夜的痛，声泪俱下。
“你这个骗子！你不准死听到没！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
纪青夜被捶得莫名其妙，被捶得直喊她小祖宗，“全答应你，你不心疼我吗，这么捶。”
她能不心疼吗，这一夜，都快把所有眼泪流干了。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形象，像个流浪数月的乞丐。
纪青夜笑着将她头发顺好，搀着她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深山中人烟稀少，适合养伤。”他顿了顿。
“只是这一走，京城很难回来，你怕吗？”
她摇头，眼神坚定，“我不怕。”
“好。”纪青夜接着道：“找个好地方先养伤，至于你狂风暴雨般的伤心，先忍忍。”
崔梦溪顿时听懂，抱着他一顿猛啃。
“你很饿吗。”纪青夜推开她。
崔梦溪恶声恶气的：“走吧，别废话了。”纪青夜在后面笑她。
两人往深处走去，清晨间迷雾开道，崔梦溪方向感极好，休息后体力恢复，找到一处竹林隐蔽处落脚，回头一看，京城早不知道在哪了。
头顶苍鹰盘旋，蠢蠢欲动。旁边的瀑布哗啦啦敲打岩石，鸟儿清鸣声悦耳，风过时，一股浓烈的竹叶香入鼻。
“就这吧。”纪青夜道。把剑插在原地时，阳光恰好洒落，恍如开天一剑。
崔梦溪问：“此山可有名字？”
纪青夜：“无名无姓。一座……野山。”
崔梦溪看似开心又凝重的点头，“那我要在这里做山匪大王，可以吗？”
纪青夜挑眉，“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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