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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本座是个反派林晋桓薛遥 > 64 长至夜
 
转眼间已到立冬,迦楼山上冷得水气结冰,寻常鸟兽早已不见踪迹。

薛遥大半辈子都和一群糙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平日里粗糙惯了,日常琐事更是不上心。今日的迦楼山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节日的气息。

傍晚的时候清心堂外突然热闹起来,听动静应该是宫里又来了人。

林晋桓关上门窗,回到禅椅前继续调息,经过这几个月的修炼,已经有一小股真气挣脱了抱缚石环的桎梏,平顺地在经脉中流转。

不久之后林晋桓的房门就被敲响,林晋桓暂停修炼,顺手拿起手边看了半卷的书,淡淡地说了声:“进来。”

门外站着一名黑衣男子,这名男子林晋桓倒是不陌生,他是玄武骑的兵士,日常负责往来于京城与迦楼山之间。

男子在门外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对林晋桓说道:“今日是立冬,宫里特地送来了翡翠饺,少使大人命在下送来给公子尝尝。”

这远道而来的饺子装在一只灵器匣子中,这匣子有灵力加持,尽管路途遥远,耗时漫长,匣子里的饺子仍像刚从小皇帝的桌上端下来一般。

林晋桓对七邪咒的炼化已经到了关键时期,他不想在这些琐事上多加费神,于是敷衍道:“拿进来吧。”

男子依言走进屋中,他将匣子放在一旁的圆桌之上,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你这是?”林晋桓察觉到事有蹊跷,他放下手中的书,心中暗自戒备起来。

那黑衣男子站在阴影之下,偏着头看不清表情。他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林晋桓面上不动声色,右手已经握紧了袖子中的短刀。

就在林晋桓准备动手的时候,那黑衣男子突然抬手往脸上一抹,蜡黄的手掌下露出了晋仪的脸。

“林晋桓!”

林晋桓的脸上有瞬间的空白,手中的书掉落在了地上。他快步来到林晋仪面前,惊喜交加地喊了一声:“师姐!”

这是林晋桓二十多年来喊得最真心实意的一声“师姐”。

“你这死小子!”晋仪一把揪住林晋桓,当胸就是一拳。饶是没心没肺如晋仪,此刻她的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林晋桓抬手擦掉晋仪眼角泪水,轻声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延清还活着吗,其他人都还好吗。”

“瞎擦什么,我又没哭。”晋仪一把拍掉林晋桓给她拭泪的手,说道:“延清好得很,在山下都要乐不思蜀了。”

原来那日林晋桓护送晋仪延清等众人离开莲息堂后,他们就趁乱下了迦楼山。原以为可以在山下等到林朝林晋桓等人,可是直到夜里都没有消息。

几天之后,九天门易主,林朝伏诛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九州。枢密院的玄武骑更是雷厉风行,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了九天门散落在各地的分坛。

好在延清早就意识到迦楼山上生变,在九天门被破的当晚就与晋仪等人兵分多路,一路赶往各地分坛。几大分坛及时抛出弃子,再将主要力量连夜转移,这才堪堪保存下了一些力量。

九天门接连遭遇变故,伤亡惨重,眼下与朝廷的实力悬殊过大,直接带人强攻几乎是毫无胜算。于是延清选择暂且蛰伏。晋仪使了些手段混进了玄武骑的队伍,日常往返于迦楼山与京城之间,以便刺探情报。

直到最近一段时间她才意外发现林晋桓居然没死,且就被薛遥软禁在清心堂。

“所以我就想方设法来见你一面。”时间紧迫,晋仪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完,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林晋桓听完晋仪的话后,对晋仪说道:“先按兵不动,你留在玄武骑与我保持联系,延清继续集结失散的旧部,韬光养晦,静候合适的时机。”

晋仪不同意将林晋桓独自留在山上:“难道今**不同我一同下山?”

林晋桓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眼下我们的实力不足以与玄武骑正面交锋,需要一个好的契机,彻底来个釜底抽薪。”

“我不同意。”晋仪一进门就察觉到林晋桓体内灵力稀薄,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倘若薛遥起疑,林晋桓不会是他的对手。

林晋桓轻轻拍了拍晋仪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我尚有余力自保,且这抱缚石环困不了我多久了。”

为了让晋仪放心,林晋桓又同她说了一些自己体内七邪咒的情况,待姐弟俩叙完话,时辰也不早。

为了不引起怀疑,晋仪不得不离开。

临出门前晋仪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身对林晋桓说道:“对了,还有一件怪事。这翡翠饺你得找个地方处理掉。”

“怎么?”林晋桓疑惑道:“这饺子有问题?”

“不止是这饺子有问题。从宫里送出来给薛遥的东西上都被下了毒。”晋仪正色道:“这毒就是幽昧,短期少量服食幽昧虽对人无害,但还是不要平白冒这险。”

幽昧不是寻常毒物,此毒需要长期使用方有毒效,所以江湖中并不常用。再加上它无色无味,服食和吸入都能发挥药性,隐蔽性极高。

只是这幽昧之毒足以瞒过寻常人,却躲不过晋仪的眼。

林晋桓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先前薛遥所中的幽昧之毒是宫里给他下的?”

晋仪点点头,说道:“正是。”

林晋桓问道:“以你之见,会是谁下的手?”

“尚不清楚,我今日同你说这些,不过是让你自己避开。”晋仪别有深意地望向林晋桓,说道:“别忘了他是谁,别忘了九天门有今天是拜何人所赐。”

林晋桓平静地说道:“师姐多虑了,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必须拿薛遥的血来祭。”

晋仪心里觉得林晋桓的这样的想法是对的,但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让晋仪在心惊的同时又无限心酸。

林晋桓的性情她再了解不过,曾经那开朗舒阔的少年郎,如今完全变了模样。

“不必勉强自己。”晋仪抬手理了理林晋桓的头发,柔声道:“你不想做的事,由师姐替你完成。”

林晋桓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开门送晋仪离开。

晋仪走后林晋桓坐回禅椅上继续调息,仅有的一丝灵力在体内流转了一个周天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上的翡翠饺上。

林晋桓静坐了片刻,还是拿起素屏上的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

薛遥正在院外的亭中独坐,手中握着一只白瓷酒杯。自从上回死里逃生之后,薛遥的身体就比过去好上许多。此时他只着一件单衣,在这冬至的夜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林晋桓当时究竟是怎么把他一个金丹破碎之人完好地救回来,至今还是一个迷。薛遥念及旧事,又抬手往地上浇了一杯酒。

薛遥正想到林晋桓,远远地就看见林晋桓提着灯笼从寒夜中走来。

“你怎么来了,过来坐。”

薛遥没想到林晋桓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今日薛遥事物繁忙,林晋桓闭门不出,二人今日还未见过面。

林晋桓将手中的灯笼挂在檐下,来到薛遥身旁坐定。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石桌,桌上摆放着四个小菜一壶酒,除了薛遥手中的杯子,桌上还有额外的两只酒杯两幅碗筷。

“你这是有约?”林晋桓问道。

薛遥放下手中杯子,重新点上早已被他熄灭的炭盆。他倒了杯热茶推到林晋桓,说道:“立冬祭祀故人罢了。”

林晋桓假装没有看出桌上都是林朝秦楚绮偏爱的菜色,他举起杯子,先将茶水洒在地上,这才低头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薛遥知道林晋桓此番前来定有要事,但他不愿打破此刻的错觉,他只顾着给林晋桓添茶夹菜,迟迟不问他为何而来。

薛遥不问,林晋桓却不会不说,二人不咸不淡地闲聊几句之后,林晋桓突然说道:“不知我是否和你提起过,在你被噬魂螟重伤之后,我曾带你去巫医谷求医。”

莲息堂那日后林晋桓便不再提起旧事。今日林晋桓忽而旧事重提,薛遥虽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私心却不愿打断。

林晋桓继续说道:“在巫医谷的时候,我向秦柳霜了解了一些关于幽昧的事。”

林晋桓虽没言明,薛遥一听便明白当时他为何会和秦柳霜聊起幽昧。薛遥轻咳了一声,掩去目光之中的闪烁。

“这些日子我时常出入你的书斋,总觉得书斋之中有一些物件有异,但始终说不出原因,直到今天我见到了这个。”说着,林晋桓的手指在桌上的一个盘子轻点了两下。

薛遥顺着林晋桓的指尖望去,看到了桌上放的那盘一口未动的翡翠饺。

薛遥的目光重新落到林晋桓脸上,他不解地问道:“这翡翠饺有异?”

林晋桓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被下了毒,确切地说被下了幽昧之毒。”

薛遥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他想了想林晋桓先前的话,问道:“你的言下之意是,这段日子从宫里送来的东西,都被人做了手脚?”

“正是。”林晋桓说道。

薛遥闻言,望着桌子上的那盘翡翠饺不再言语。他还记得随行的公公说,这饺子是启旻命御膳房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地送来,就为了能让他在立冬这天吃一口家中的饺子。

“启旻不至如此。”薛遥低声说道,似在自言自语。

林晋桓打量了一眼薛遥的神色,问道:“你原以为你先前的幽昧之毒是何人所为?”

薛遥原本不想作答,但思索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中书令李韫。”

林晋桓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少使大人,我看您是要换个调查方向了。”

下毒之事究竟是否为小皇帝所为,林晋桓也并无把握,但他的目的只是在于借此离间小皇帝和薛遥。于是林晋桓继续说道:“如若存疑,你可以随便挑几样东西送至巫医谷,只要附上我的手信,秦柳霜会给你答案。”

其实自从薛遥知道幽昧需要长期服用才具有药性,他就解除了对李韫的怀疑。就算李韫在朝中再如何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在枢密院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么久的手脚,而不露出丝毫马脚。况且李韫一党如今早已倒台,势力被连根拔起。薛遥又置身于迦楼山,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东西一路有薛遥的心腹玄武骑押送,旁人很难屡次得手。

薛遥又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陈年旧事,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与启旻的情谊总归不同于旁人,在实情查明之前,薛遥不愿猜忌启旻。

“我同他从小一同长大…”不知怎么的,薛遥把心中的所思所想说出了口。

林晋桓闻言笑了一声,说道:“我的少使呀,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最做不数的。”

薛遥的心被林晋桓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好在他如今早已习惯。

薛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么看来…你今天还未吃上饺子?”

林晋桓握着茶杯的手指一顿,他没想到薛遥在这种时候会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这个。

薛遥像是已经把小皇帝的事抛在脑后。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林晋桓的手腕,眨了眨眼笑道:“随我来,本大人今天露一手给你开开眼。”

林晋桓微微一怔,他的心里断然有一百个可以拒绝的理由,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薛遥来到了后厨。

夜已深沉,后厨里的厨娘早已回屋休息。薛少使大摇大摆地摸了进去,轻手轻脚地点起了一盏灯。

薛遥不由分说地将林晋桓推到一张桌子前坐定,自己来到灶台前将案板剁得嘭嘭作响,那架势活像在毁尸灭迹。

林晋桓坐在桌前望着薛遥的身影愣神,不由得回想起二人在官桥村的那段日子。林晋桓似乎从来不见薛遥下过厨,平日里让他烧壶水都像能要了他的命。

薛遥的动作极快,不消片刻,一小碗饺子就摆在林晋桓面前。这饺子包得不成样子,卖相极差。有宫里送来的翡翠饺珠玉在前,两厢对比极其惨烈。

林晋桓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饺子,半晌没有说话。

薛遥毫不在意,端了一只海碗靠在灶台前。枢密院少使仪态全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颗饺子,含糊地问林晋桓道:“好吃吗。”

林晋桓这才回过神,低头用汤勺舀起一颗饺子,轻轻咬了一口,低声说道:“尚可。”

薛遥一听就笑了,他玩笑似得说道:“我从小无父无母长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来就靠这手艺聊表孝心啦。”

林晋桓似被他的笑意感染,嘴角扬起了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弧度。

林晋桓说道:“看来你在厨艺上确实天资有限。”

薛遥对林晋桓的挪揄不以为意,他端着那只大海碗来到林晋桓身边,俯下\/身又往他的碗里拨了几颗饺子。

薛遥笑吟吟地望着林晋桓说道:“谢谢你今天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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