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时已经开始拍摄, 所以沈独闲并不能说得太清楚。直到跟着李婆进入招待所，找了个标间他才把人拉进去详谈。
摄影机不知道去拍谁了，反正不在他们这。
沈独闲站在窗边, 目送李婆离开后把窗帘拉上, 一脸正色地回过头说道：“她信教。”
“信教？”
江浮月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年纪信教的人不少, 沈独闲为什么会如临大敌？
“嗯, ”沈独闲点头并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念珠了吗？”
江浮月回忆一下, 发现当时李婆确实戴了一串念珠, 米黄色带着斑驳的棕色痕迹，一个个扁扁的圆环串成一圈，和平时看到的圆润念珠不太相似。
于是他说：“看到了，应该是手工做的，有些年头。那念珠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沈独闲抬手指着自己眉心一点说道：“这是藏密的人骨念珠, 采用农奴的眉心骨打磨穿孔制作, 一串念珠108颗眉心骨，也就是108条农奴的性命。”
听到这江浮月忍不住眉头紧皱。
对于藏密, 他略有耳闻。
因为之前上课老师有提到过藏密, 所以他知道这是印_度教、原始苯教和佛教融合而来的, 包含大量邪神恶魔, 神明形象也大多都披皮戴骨。
就像西游记里的沙僧，脖戴9个骷髅头项链，就和藏密唐卡画中的神明相似。
只不过唐卡中的要更加血腥露_骨。
虽然在课上只看过两三张唐卡的图片，但他仍旧印象深刻。
说是神明却皮肤漆黑，姿态扭曲，三眼咧嘴, 头戴骷髅装饰，肩飘人皮飘带，胯骑人皮马鞍，周围扭曲的神光云彩像盘旋的毒蛇一般狰狞可怖。
藏密诡异，可见一斑。
先不提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藏密，若是平常时候碰到藏密还不会想太多，但这里是噩梦剧场，以超凡力量为基础的恐怖世界……
宗教带给人的恐惧，并不输于希望。
这时沈独闲又说：“但之前在骨灰盒中发现的符纸又不是密宗的做法，我怀疑这个村子里不止一种宗教。”
“好，休整下我们再去看看。”
向沈独闲要了一身衣服，江浮月走进浴室冲澡，并轻声询问祈为什么也要警示自己。
祈说：“我不知道什么人骨念珠、藏密什么的，我只知道那老东西的灵魂很腐朽，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根本不是她外表那样子！”
一两百年的灵魂，七八十的外表，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知是借尸还魂还是用了什么延年益寿的法子，总归要小心。
出了浴室，江浮月头发都没吹就把这事告诉了沈独闲，气得祈在公寓里吹斗篷瞪眼，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提醒他了。
沈独闲知道后道声谢，便也进去洗澡。
水声哗啦间，房门被人敲响。
江浮月透过猫眼看到是娇娇后便打开门，站在门边问道：“有事吗？”
“当然有事！”娇娇气哼哼把门推开走进来，“喂，我可是你的金主哎，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不管和别人来开房？”
“……”
“好了不说这些，我来问你，要不要合作？”娇娇甩开湿漉漉的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活像个来谈生意的大老板。
“你有什么能力，”江浮月坐到床位与她对视，“值得让我和你合作？”
“因为这部电影是我擅长的领域，”提到正事娇娇的神情便也严肃起来，“我一共出演了23部电影，四分之三的道具和技能都是针对灵异向的，我相信，所有演员中没有比我更专精的了。”
“话不要说得太满。”嘲讽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沈独闲擦着头发走出。
他看着娇娇，眼中满是审视：“我的能力并不比你差，阿月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啧。”
娇娇咬牙，露出明显的嫌弃表情。
其实她在找江浮月之前就观察过其他演员了，但她眼界高，一个都看不上，找来找去最后发现还是这个帅哥比较靠谱。
无论是在智缇公寓里第一个触发无限狂欢，还是在大巴上率先发现规律，亦或是聊天时司命的几次赞叹，都可以证明江浮月绝对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怎么？觉得自卑了？”见她不说话，沈独闲笑了笑，一边喝水一边嘲讽。
按照娇娇以前的脾气，听到这种话肯定是当场扭头就走的，但这次不同。
她没和任何人说，其实她有一个特殊道具，可以预估自己在本部电影中的生存概率。
70％以上她就单人行动，70％以下就找靠谱的人合作。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试了好几次，发现概率都只有30％！
这是有史以来最低的概率，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
所以她必须要合作，还要和头脑最棒，实力最强的合作。
而在座十个演员中，只有江浮月和沈独闲满足条件。
天大地大，性命最大。所以她忍下了自己的火气，扬起乖巧笑容对二人说道：“需要我怎么证明，你们才同意和我合作？”
察觉到对方的迫切，江浮月面色不变：“你现在拥有什么线索？我需要判断一下有没有合作的必要。”
“好，我告诉你们，”娇娇舔了下嘴唇似乎有些紧张，“我不知道其他人，但你肯定是不知道，因为你的行程全部都是我安排的。当时选择这个旅游团并不是偶然，我，或者说是尤容，是在询问旅游社哪里适合放松心情后，被导游推荐来这的。期间尤容也想要选择其他地方，都被导游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最后不得不做大巴车来。所以，我们的到来很可能在导游的计划中。不过导游已经死了，所以幕后黑手应该另有其人。还有一点就是，我们的角色生日是同一天，也就是三天后，我怀疑那一天有什么特殊含义，其他人可能也和我们一样。”
她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将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线索告知对方。
当然她还藏了一个，现在还没必要交底。
江浮月听完后立刻转头向沈独闲求证。
沈独闲回忆了下角色信息，神情思索：“我的角色是路过旅游社时被派发传单，恰好中了金鸣山两日游才来的……不过角色生日并不是三天后，已经过了。”
“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打开手机查看日历，沈独闲眸色深沉：“乙丑年建酉月丁亥日，阴年阴月阴日。”
“那你的角色生日？”
“一样。”
寥寥几句，三人可以确定旅客们基本都是这样的至阴之人。
金鸣村和旅游社合作，别有所图。
走到旁边和沈独闲商量片刻，解释他们只是戏里有男女朋友关系后，江浮月对着紧张到搓手手的娇娇伸出手：“欢迎你的加入。”
娇娇回握，眼睛亮晶晶道：“所以我晚上能和你们睡一块吗？”
“不行。”
“嘁。”
三人收拾一下，在楼下拿了金鸣村旅游手册后出门离开。
因为他们并不是第一批离开的，所以前台并没有多问。
此时不过早上八_九点，太阳还不算毒辣，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们体内累积了一夜阴寒气息消散。
金鸣村就在公路旁。
面朝大路，背靠山林，在阳光下散发着一股淳朴的气息，仿佛世外桃源。
但这三人不会被村落的表面所蒙骗，他们总感觉自己身上会突然骗过一道视线，停留时间不长，却如芒在背。
娇娇找不到李婆，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报警，便用手机尝试联系外界。然而这里电线杆都没有几根，信号极差，即使电话拨出也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她就索性直接放弃，反正即使真拨通了，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诡异的村庄才是电影的主战场。
这是一个比较老旧的村子，房与房之间间隔百米远，房前房后皆是农田，用篱笆围一圈就可以称为院子。
他们出了招待所后便没在路上见到几个人，秋收时节，村里大多人都在田里，戴着个大帽子弯腰农作。
若是有零在他还可以拜托对方去田里搜查些信息，可对方仍旧昏迷不醒，他便只能自己寻找。
跟着旅游手册来到村里的寺庙景点，三人在外面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走了进去。
寺庙建在靠近树林的地方，占地面积不大，不算破旧但颇有些历史韵味，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火气，似乎一直有不少人来祭拜的样子。
他们走入庙内，看到凌晨修狗窝的老头竟然也在这，拿着扫把一下一下扫着地上的灰尘，动作随意，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虔诚到主动打扫寺庙的信徒。
除非这就是他的工作。
娇娇充分发挥嘴甜优势，欢快地跑到老头身边：“爷爷，你怎么也在这？”
老头刚刚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立刻不耐烦地吼他们：“你们怎么还不走？瞎晃什么？不怕出事吗？”说着还举起扫把要赶他们走。
江浮月和沈独闲两人闪身躲开，正要解释就看到娇娇装作被扫把划伤，捂着胳膊哭唧唧道：“爷爷你干嘛这么凶啊，我们没有车肯定走不了啊。”
老头没什么坏心眼，见真伤了人便也紧张起来，拉着娇娇另一只胳膊就往旁边的小屋走，干瘪的嘴巴里吐出干巴巴的话语：“爷爷不是故意的…你来，爷爷帮你擦点药。”
这是老头平时用来休息的房子，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
一个上层堆满报纸的柜子，两张凳子，一张小床，累了可以躺着睡一觉，角落还有个水池，用来洗东西。
老头把娇娇按在椅子上，转头去柜子里找药。
在他身后，娇娇立刻变了神色，抬头对身旁黑脸、白脸两个门神压低嗓子问道：“喂？谁有刀？”
沈独闲微微一笑，甩开瑞士刀对着她胳膊来了一下。
“嘶——！”娇娇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正好拿了药，灰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心疼道：“疼坏了吧？那扫把看着没什么，划人也厉害的。”
再厉害也没有刀厉害啊。
很好，又多了一份仇。
恶狠狠瞪了一眼沈独闲，娇娇变脸一样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老头认真点头：“是啊，好痛。”
“哎。”叹一口气，老头先去旁边水池洗了手，随后才给娇娇上药。
上药过程中，娇娇趁机询问一些事情：“爷爷，你为什么总想赶我们走啊？”
老头抬头看了他们仨一眼，意有所指道：“反正你们最好赶紧走，连你们那些同伴一块带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回来。”
“可是我们现在走不掉啊。爷爷，你告诉我们原因嘛~”娇娇开始撒娇，但老头却像胶水黏了嘴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
江浮月见状便在屋子里晃悠，余光瞥到有一份发黄的报纸掉在地上便顺手捡了起来。
然而捡起来的一瞬间，硕大的头版头条映入眼帘——
《e市突发爆炸？
有史以来最严重事故导致死亡人数超过2万！》
e市！《鬼影惊魂》的拍摄地点！
大脑瞬间被击中，江浮月正要认真细看新闻内容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在这啊。”
屋内四人循声望去，看到李婆站在门外，橘子皮堆积的面容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黑暗中，皮笑肉不笑看着分外瘆人。
她脖子上一串108颗眉心骨的人骨念珠更是给她增加了阴冷恐怖的气息，这次不用祈说，江浮月也隐约感觉到这具身躯中腐朽的灵魂，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老头见到来人是她后明显抖了一下，上药的手收回，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他在惧怕，惧怕这个比他还要年迈的人。
还是娇娇按住伤口主动解释：“啊，我的手不小心划伤了，这位爷爷正在帮我上药。”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婆走进屋里，笑眯眯地对娇娇伸手要去拽她胳膊：“走走走，李婆带你去卫生所看下，这脏兮兮的药怎么可以用啊。”
老头握紧布满灰尘的碘酒瓶，站起身收拾东西开始逐客：“你们快走吧。”
只不过不知道他这“走”，指的是离开屋子还是离开村子。
娇娇躲开了李婆鸡爪一样皱巴巴的手，转头和江浮月、沈独闲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笑眯眯地对李婆说：“李婆，这是什么庙啊？我们看手册上只写了‘寺庙’却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哎。”
李婆挤出满脸褶子笑问道：“你们真想知道？”
“来旅游嘛，当然什么都想知道。”
“那就跟我来吧。”
李婆在前方带路，三人跟着离开。
江浮月在临走前偷偷把那张报纸放进公寓中，让势念给自己听。
势扫了一眼，言简意赅概括给他听。
大致就是老城区化学工厂连锁爆炸，几乎把大半个城市都夷为平地。爆炸事发突然，持续时间较长，还伴有危险气体泄露，所以最终死亡人数超过2万。
“什么时候的新闻？”
“7年前。”
江浮月把电影配备的角色手机也丢进公寓中：“那你再帮我搜下7年前e市有没有连环凶杀案，其中有一名死者叫做江晨。”
势忙活一通后回答道：“确实有，在爆炸发生前一个月江晨被确认死亡，不过警方还没来得及侦破就发生这场爆炸，警察局都被炸没了。”
“……”
想起第一部电影中的花柔和陈俊杰，江浮月知道他们俩多半也死在那场“爆炸”中。
官方的说法是爆炸，但江浮月觉得，应该和祈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沈独闲”有关。
思索间，李婆将他们带入庙内。
庙内装饰虽不算金碧辉煌，但也足够气派。
高大的菩萨金身像立在中间，面容柔和，姿态优美，香火鼎盛，烟雾缭绕。
只一进门就仿佛听到梵音阵阵，荡涤心灵。
李婆舒展眉头解释道：“只是普通的菩萨庙，所以没有特别注明供奉的什么。”
“这样啊。”娇娇装作对菩萨很感兴趣的样子，拉着李婆不停询问，同时右手在背后做手势，示意江、沈两人分开寻找。
江浮月径直走向菩萨金身，随意上了柱香后便盯着雕像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金身有些不对劲。
虽然是盘坐莲花，手捻枝条，璎珞缠身，但他就觉得不对劲。
视线在菩萨祥和圆润的脸上盘旋许久，缓缓下移，在移到胸口时，他的眼神突然顿住——
这菩萨，是女的？
不对啊，他记得菩萨像都是男身，这胸前两坨虽有意掩盖但明显隆起的东西，明显不是男身该有的。
而且菩萨像旁的童子像也很奇怪，竟然跪趴在莲花座旁，将脸埋入莲花瓣中，看起来不像仙童，更像信徒……
或者说，奴隶。
另一边，沈独闲也发现些许问题。
他默不作声在庙内走了一圈，回到江浮月身边故意大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娇娇会意，便和李婆道谢后跟在江浮月、沈独闲身边离开。
李婆目送他们离开后，脸上虚假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转身跪拜菩萨像，虔诚道：“三日之后，弟子一定为您献上最虔诚的祭拜。”
话音落下，庙内光线微变，菩萨像上的光芒像水纹一般晃了一瞬，将那本来慈悲祥和的面容照得诡异万分，好似在闭目邪笑，眼角眉梢溢出的都是邪恶之意。
而沈独闲在离开寺庙几百米远后才正色开口：“那个寺庙底下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那个诅咒是我编的，但人骨念珠和唐卡画是真的。
（明天要出去一趟，可能也会晚更。下周二吃喜酒还要请一天假。）
感谢在2021-09-10 21:01:21~2021-09-11 21: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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