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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蓝色酒吧角落。
何猛坐下，要了十几瓶精酿，骂骂咧咧。
“你跟叶斯钧是不是有毛病, 变着法的折腾我, 就不能一起找我喝酒吗？
时渡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端起白色液体, 淡声：“我跟顾温睡了。”
何猛“噗”一身差点把入口的啤酒喷出去。
“啥？”
时渡垂眸喝了口酒。
这种说法, 必然不是男女朋友那种睡, 是意外狗血的那种。
何猛嘴巴张成o型：“什么时候？在哪儿？为什么？”
时渡看他一眼，没理。
何猛就差拍桌子了：“你没毛病吧？顾温刚进公司那会儿我看她就对你有意思，撺掇你半天你非说人是你最好的哥们儿, 比跟我还铁。现在他妈得快十年了，你搞这出什么意思？你疯了吧？”
时渡手撑额头, 似乎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疯了。
何猛突然想起什么, 急了：“我可跟你说，顾温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离职, 没她秋冬服装发布会我一个人得累死，她要是因为这事儿离职我跟你拼命！”
时渡手晃着酒杯, 没应声。
何猛转了转眼珠：“那顾温怎么说？”
时渡终于再度开口：“她说就当没发生过。”
何猛松一口气：“太好了。”
秋冬发布会不用累成狗了。
时渡冷觑他一眼。
何猛这才讨好地笑起来，准备开始给他出谋划策：“不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啊？我跟你说这事儿处理不好你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当。”
时渡抿唇——这也是他唯一害怕的地方。
他不知道顾温是不是也这么想。
这几天她工作上表现跟之前一模一样, 看不出分毫差别，她是真的对他没意思，还是怕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后, 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当？
何猛问他, 到底是蓄意呢？还是纯粹酒后乱性？
时渡垂着眼：“那可是顾温，我再怎么酒后乱性也不可能乱到她身上。”
何猛干笑两声：“也是哈。”
顾温在时渡心里的分量，也许比女朋友这个名号还重几分。
那会儿他刚毕业, 在时越正的资助下在公司成立了条新的男装线，但时越正为了磨练他，任何资源和人脉都不许他用公司现成的，他除了资金，其他几乎就是从零开始。
那时候他年轻，连个合适的人都招不到。
前期公司所有的东西都是顾温帮着他一点点打下来的，连何猛加入这公司跑业务的时间都比顾温晚半年。
可以说没有顾温，也许不会有时渡创立的pirate男装品牌。
后来这条年轻男装线一点点做大，顾温也被提升去主管销售业务，但新来的助理时渡怎么也用不惯。
他没耐心，性子又冷，管理也不是他专业，他更擅长设计，这就需要一个他很信任的人帮他管理这堆事儿。
思来想去，又把顾温调回来，名义上是助理，实则有副总之权。
所以那晚他碰顾温时，其实根本没想过“一夜风流”之类的。
虽然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感觉，但他知道，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他自嘲地笑一下：“看起来倒比较像是她酒后乱性。”
何猛：“……”
何猛顿一下：“你意思，是她不想对你负责？不应该呀……”
时渡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说她刚进公司那会儿，对我有意思？”
何猛不敢相信：“你不知道？”
时渡蹙眉：“我还真不知道。”
何猛叭叭一顿说：“对你没意思那么忙前忙后拼了命似地给你打工啊？你第一批设计衣服出来，那销售渠道可是她跟我一家家喝酒拼下来的，她比我还能喝……正常工作她至于这么拼吗？”
时渡喝完一杯酒，又倒了杯啤酒：“那难道不是因为大学的时候……”
何猛打断他的话：“大学时候我就更得说了，她帮你写了多少次作业你自己说？”
时渡：“我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
他犹豫片刻，说，“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不能说了，我帮她交过一次学费。”
那应该是大一刚开学没多久，他是班长，去导员那里领东西，在门口听到她在办公室里跟导员请求再宽限她几天交学费，因为家里实在困难。
时渡自然没进去，等她离开，才跟导员说帮她把学费交了，她回头慢慢还就行。
他毕竟当了班长嘛，而且学费就那么点儿钱，不够他玩一次的，他没在意这事儿，也让导员别往外讲，后来不知怎么她知道了，很感激，说是一定会还。
她后来真的还了钱，那么点儿钱还是分三次还的，也总愿意帮他做些事情。
那时他们都是设计系，他只对服装设计感兴趣，一些边角课懒得去上，全是她给写的作业。
于是都传她暗恋他。
也开他们两人的玩笑。
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辟个谣也就罢了。
顾温长相端庄温柔，虽然足够漂亮，却完全不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喜欢野一点带劲儿的姑娘。
后来他谈了场恋爱，关于他跟顾温的谣言也慢慢少了。
何猛这会儿才明白其中关节，一时也闹不明白顾温是单纯为了报恩，还是真对时渡有意思。
不过看今晚这么个情况，时渡对她是真动了心思。
他于是强调：“你要追人也务必得等秋冬发布会结束以后啊。”
时渡斯斯文文地叹口气：“是啊。”
她不比一般的陌生人，等忙过这阵儿，他得仔细琢磨琢磨。
何猛突然说：“卧槽，我觉得你要真想追人还真得费点劲。”
时渡没在意：“我知道。”
何猛很激动：“我是说真的，你他妈后来谈的那个模特女朋友还让顾温给人订过花和礼物，是不是？”
时渡愣住，僵在原地。
何止是要费劲，麻烦大了。
因为一开始对她完全没往那方面想，他的情感生活也没刻意避着她。
何止是订花，就是餐厅酒店恐怕她都给订过。
“……”
何猛幸灾乐祸：“你完了。”
时渡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慌乱。
慌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今年秋冬男装发布会比去年多了二十几套衣服，模特也多了十来个。
名气最大的就是刚入行没多久的一个男模唐丰，他是国际名模唐思的弟弟。
彩排时，李茜对着他一顿猛拍，夸他家族基因好，还悄悄问顾温时渡和唐思当年的八卦，言语之中透着遗憾，可惜没亲眼见证。
顾温轻描淡写，让她去搜新闻。
当年时渡跟唐思可是上过热搜的。
蹙眉看完彩排，顾温淡声说：“让后面再走一次，有人晚了几秒。”
唐丰踩点没踩准。
何猛不知道去哪儿忙，这时一身汗跑过来笑着问顾温：“彩排怎么样？”
“还得再练几次。”顾温看他觉得异常，“还是头一次看你干活儿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儿？”
以前办发布会，他主管各个舞台，跑来跑去，累得要命，满嘴抱怨。
何猛笑着说：“这不有人要倒霉了。”
顾温垂睫，面无表情，拿着对讲机吩咐：“开始。”
音乐再度响起。
男模们一一登场，顾温也有一刹那失神。
何猛说的“倒霉”，应该指的是唐思准备过来给她弟弟亲自捧场这事。
当年跟时渡谈恋爱的时候唐思才刚刚声名鹊起，分手后逐渐攀上事业高峰，如今已是国际名模。
她想来现场这事早跟公关部打过招呼，白送名气的事公司自然不会不接，问了时渡不介意后自然送上vip门票。
想必也有不少媒体，等待着拍这两位昔日情侣同框的场景。
甚至有人怀疑他们会不会复合。
唐丰再度上场。
他跟唐思面容有几分相似，骨子里也透着几分野性。
是时渡喜欢的那个劲儿。
发布会完美落幕。
媒体不出意外拍到时渡谢幕时唐思鼓掌的画面，旁的倒也没什么。
顾温简直累瘫，甚至因为这几天没规律吃饭，胃病好像又犯了，但还要调整状态，参加接下来的宴会。
这就是个喝酒的场合。——媒体，贵宾，渠道，每个都怠慢不得。
觥筹交错，奢华极致。
按照以往的惯例，渠道是何猛负责，媒体和嘉宾则由时渡和她亲自负责。
她陪着时渡，一桌桌敬酒。
但时渡不时看向她，仿佛有几分心不在焉。
顾温偏头用余光扫了唐思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缘故。
耳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夸奖，顾温回神。
“顾秘书真是漂亮又厉害，我看着真是眼馋，我怎么就招不到这么个秘书。”
那男人四十上下，行为语言油腻得很，显然有些忍不住，借喝酒机会去摸她的手。
她是真的漂亮，巴掌大小的瓜子脸，端庄大气温柔，虽然已年近三十，但肌肤却十分紧致，眼尾丝毫没有皱纹，只有些淡淡的黑眼圈。
尤其是，穿的这身精英干练的职业装，让男人看了心就痒痒。
顾温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笑说：“哪里。”
时渡顿时沉下脸，把顾温护在身后。
他声音都变了：“卢总，请你注意——”
顾温倏地握住他手腕。
相处这样久，她太了解他的一切，知道他立刻就要发火。
但是不行，这是他的庆功宴，她不想让他的庆功宴有任何瑕疵。
察觉到她的触碰，时渡停住，侧头看她。
顾温温柔地笑了笑，半开玩笑似的：“卢总，请你注意，我们时总等会儿要吃醋了。”
一桌人顿时都笑起来。
冲突被无声化解。
顾温跟卢总碰了碰杯，含笑说：“我先干为敬。”
时渡将手捏成拳状，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转身离开之时，却忽地听到卢总一声大喊“哎呦”。
他一低头，顾温黑色尖头高跟鞋狠狠踩在他黑色皮鞋尖上，应该是大拇脚趾的位置。
顾温甩了甩马尾，恍若未觉，含笑挽着时渡胳膊去下一桌敬酒。
时渡这才勾唇一笑。
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没脾气。
他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下次不用受这种委屈，叫人直接把他请出去就是。”
顾温颔首一笑，倒没多解释：“好啊。”
很快到了唐思那桌，时渡不方便过去，直接回了休息室。
顾温单独过去敬酒。
唐思个子足足比她高出一头，小麦色肌肤，透着一股野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温，含笑：“温秘书，好久不见。”
这一桌都是模特，倒养眼。
顾温含笑说：“的确好久不见，您更漂亮了。”
敬完酒，顾温准备离场，听到唐思漫声说：“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还在他身边。”
顾温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养家糊口嘛。”
唐思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一圈下来喝了一肚子酒，顾温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恰好路过休息室。
门半掩着，透出一条缝。
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问时渡吃不吃东西，便听到门内传来妩媚的声音。
“难道你就不想我？”
时渡很低地笑了声，意味不明。
顾温转身便走，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
不开心，真的好不开心啊。
这么多年，她都在他身边，他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知道。
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凑了上去。
那晚之后虽然一切都如常，但她心里知道，很多事情都变了，她突然想要的更多，好像就快收不住了。
回到宴会场，一个男模立刻迎上来，喊她：“姐，终于找到你了，我一定得敬你一杯。”
她认了一下，微微笑起来：“是stephen啊。”
他才24岁，中文名叫冯从安，家境贫寒，大学都没上，高中出来就开始当模特，因为半路出家专业度不够，当年还是顾温看中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清冷气质，力排众议点了他来走秀。
他这才小有名气，今年都发展到了影视圈。
难得有一颗报恩的心，还记着来感谢她。
顾温点头，酒意上来，却忽然有点晕，脚上高跟鞋歪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冯从安扶住。
“姐——”
顾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跟时渡的眉眼有几分像，像得不多，不至于让她分辨不清。
但此刻她却不大想分辨了。
于是扶住他胳膊，含笑说：“好啊，好久没见，是得喝一杯。”
回到桌前，她恰好坐在唐思刚才的位置上，板凳都冷了。
她喝掉一杯酒，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去，胃仿佛已经麻木了。
李茜这时恰好过来，跟她碰了一杯酒，小声八卦说：“时总送唐思回去了，啊啊啊！”
“是么。”顾温笑一下，语气淡到像没情绪。
猜到了。
从早忙到晚，李茜有点熬不住，正准备退场，却忽然看到时渡顺着长廊走过来。
她一顿：“时总，您刚才不是走了吗？”
时渡淡声：“送了个朋友到门口，我一直在休息室，顾温呢？”
原来误会了。
李茜忙说：“顾温姐还在喝，她好厉害啊，喝趴了一桌子男模。”
时渡蹙眉，走进宴会场。
人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两三桌。
杯盘一片狼藉。
顾温仿佛喝高了，柔软的身体靠在一个男模肩上，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柔笑容。
时渡一凛，心底的怒意腾地一下起来，转身便走。
隔壁渠道宴会场已经空了，何猛还在扫尾。
他满脸通红，倒是没醉，看到时渡骇人的脸色有些意外：“怎么了？”
时渡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凝结的冰霜：“你去隔壁把顾温给我拎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火葬场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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