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恕罪
根据章林氏的鞋在他的视线里出现的长度来看，章林氏现在大概站在距离尹易只有十几二十厘米开外的前面。
尹易没有抬起头来看章林氏，他现在很疲累，尤其是心累，累到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章林氏本来也不想和他说话的，但想到自己的侄女还躺在病房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从他那里得到个说法。
也正因为如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章林氏才总算开口了。
“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她问。
声音不高不低，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的情感波澜，像现在问一件很普通寻常事情，甚至并不渴望得到答案。
尹易闻言缓缓抬起了头，淡淡的“嗯”了一声，目视前方，眼神却一片空洞，眼睛明明是看着她的，视线却是一片迷茫。
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嘴唇上方慢慢长出来的青色的胡渣，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眼皮下方微微发黑发肿的眼袋，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他苍白得如同患了白血病的脸。
他和她之间不过才多久没见，之前在悬崖顶上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脸上虽然布满了担忧和紧张的神色，但还不至于如此。
想必是刚才看到林美玲痛哭，加上自身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憔悴吧。章林氏不由得作如此想。
想罢，她才敛了敛，尽量做出严肃的样子来，冷不丁的问道：“我听说你把我的乖侄女逼得自杀？”
她这话不像是个疑问句，反而像是一个陈述句，正在责问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尹易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自己似的，也不觉得意外，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刚才章林氏和顾凌云在病房里头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章林氏的惩罚。
他是很愿意得到惩罚的，被一个不怎么相关的人惩罚，总比被一个自己心心念念、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惩罚好得多，毕竟前者惩罚的是身，或者惩罚的心；前者惩罚的是肉，后者惩罚的却是灵。
章林氏绝对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回答得如此的干脆，不免为此小小的吃了一惊。
“你为什么要逼她自杀？”章林氏问：“她可是你的老婆，是和你同床共枕的人哪，你怎么就舍得逼她自杀呢？”
他没有，他没有逼林美玲自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逼林美玲自杀，也不愿意看到林美玲自杀。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林美玲之所以自杀，的确是因为他。是他把她逼得太紧，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想不开呢？
这么想着，他哪里还敢说不是，哪里还敢否认，又哪里敢解释，解释自己的清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轻轻的摇摇头，绝望而痛苦地不停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想要听的也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章林氏冷冷地说：“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正躺在冰冰冷冷的病房里的她——你的老婆！”
他的老婆？这话说起来难免有些可笑，要知道，他和林美玲早就离婚，彼此之间早就不存在任何夫妻关系了。
不过，他倒是宁愿这份关系一辈子存在。只可惜呀，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他知道顾凌云还没来得及告诉章林氏关于他和林美玲已经离婚的事情，虽然他不情愿这么做，但还是不得不告诉章林氏。
他说：“其实我早就和美玲离婚了。”
他这话一出口，立马引起了她心中巨大的波澜。
章林氏不免大吃一惊，但是突然被吓了一跳那样，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由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好在脚跟及时站稳了，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章林氏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尹易：“你说什么？你们俩……你们俩已经离婚了？”
她是个思想比较传统的乡下女人，虽然不像古时候那样一味的遵从女子的三从四德，但离婚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是如同异类，令她难以想象。
“……”尹易没有说话，微微低下眸，暗自舔.舐内心的伤痛。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即便她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俩是真的离婚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们是什么时候离的婚的，为什么如此草率？婚姻可是人的终身大事，当初你们说结就结，现在说离就离，难道婚姻是儿戏吗？”
“所以我一直很后悔，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她离婚。如果我当初要是没有答应和她离婚，我和她之间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么说来，是她主动要和你离婚的？”
“嗯。”
“为什么？”章林氏不愿意相信。便愤愤然地说：“我家美玲可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她既然主动要和你离婚，肯定是事岀有因，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委屈自己，白白浪费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说！”
对不起她的事？也许有很多吧，可他真的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才会让林美玲如此的痛恨自己。
他说不出来，他无法回答章林氏的这个问题。
章林氏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不由得气急败坏，猛的伸手正要去抓住他的衣领，顺便给他来个下马威，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领，耳边突然就听到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也许一开始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很是冒然，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令人猝不及防，加上章林氏又从来都不知道林美玲怀孕一事，以至于突然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伸出的手楞在了半空，忘了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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