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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极速书阁 > 神迹再临 > 异火
 
短暂的出神之后,宁泽川听到翅翼振动交错的声音。

墙角有一群苍蝇,正围着半截灰鼠的尸体,嗡嗡打转。

污水汨汨流淌,反射着银灰色的月光,穿梭在黑砖砌成的低矮民房之间,恶臭弥漫。

“哎呀……啊,哎呀……”

不知从哪里,传来遥远的怪叫,像是狼嚎,又像是有人正因为痛苦而哀嚎。

鬼地方。

宁泽川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为什么这种奇怪的细节要做得如此真实……

“吵死了!滚出去!”吱呀一声,某扇门忽然打开。一个手脚被捆缚,嘴里塞着布团的人影被扔出来,落在他脚下。“唔,唔唔唔唔……”

门砰的一声复又关上。那人在他面前打着滚,喉咙里的哀鸣被堵在布团之中,表情扭曲而狰狞,眼里溢满了剧痛而产生的泪水。

就在此人额侧,太阳穴的位置,浮现一朵暗绿色的花状标记。

宁泽川顿住了脚步,半蹲下身,靠近观察那个标记。

那是一朵荆棘缠绕的暗绿色蔷薇,浮凸绽放在此人发紫的面容之上,带刺的藤条,似乎在躁动不安地扭曲,生长。

他眯了眯眼,伸出手去。

“你做什么?别碰他!”一道少年声音,从身后急急地传来。

一双手拉开了宁泽川,把他拉得离地上那人几米远。

“他怎么了?”宁泽川问。

“离死不远了。”少年抿了抿唇,稚气未脱的面容上浮现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严肃,他一身宽大的褐色外衣,黑色兜帽之下,露出暗红发丝,和湖水绿的眼眸,“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不要触碰蔷薇花疫病发的人,否则,绿蔷薇很快也会开满你的全身。”

蔷薇花疫。

倒是个浪漫的名字。

这就是,晨光镇更名为黑死镇的原因吗?

宁泽川没说什么,绕开少年,走上前去,半蹲下身躯,五指张开,悬在那人的头部。

“你、你又干什么?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少年难以置信地问。

“嘘。”宁泽川示意他安静一会儿。

淡蓝的光芒从他掌心亮起,没入那人的额头。

蔷薇花的藤条不再扭动,凸起的皮肤平复了,似乎岑寂了下来。

那人安静了,像睡着了一般,躺在地面上。

“他、他死了?你做了什么?”少年慌张地问,方才的严肃消失无踪。

“怎么会死?我又不是死神。”宁泽川顿了顿,“他现在暂时不会发病了,但也无法醒过来。”

他现在没有治愈之力,只能消耗神力,暂缓住对方体内生命之息的流动。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蔷薇花疫,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宁泽川问。

“从我出生起就有了,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上千年……史书记载,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城镇。但自从瘟疫爆发的那一天起,永远也不会是了。现在的黑死镇就是个垃圾堆,塞满了患病的原住民,和周边各国无法就地处决的罪犯……”少年用缅怀的语气说,“夏利·道格特,我的名字。你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拥有莹白色瞳孔与长发的青年,不知怎么地,想起某个失落已久的古老种族。

那是他曾在某本之中读到过的。

是……什么来着?

夏利看着他的同时,宁泽川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非常瘦,黑色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宽大而不合身的衣物罩在他身上,仿佛是一根细竹棍撑起了一大块布料,违和得很。他怀里似乎抱着一本书和别的什么东西。

“宁泽川。”他笑了笑,“有人向我说起过你,说你是个好小伙。”

“这个说法……是古德曼叔叔吧?他总是向遇到的每个人这么说。”少年的脸噌地红了,“你的名字读音很特别,是从飞沙境逃难过来的吗?如果没有地方留宿,近期可以暂住在我家。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

“我家里也有蔷薇花疫病人,是我的母亲。”夏利话语之中难掩忐忑和喜悦,“不过她的病情不是很严重。克里斯大夫说,只要按时服药,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成功治愈的患者。”

“这是个好消息。”宁泽川微笑。

有了第一个成功治愈的患者,那么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离控制住瘟疫,也许不远了。

只是,那张发紫的面容,总是频繁地浮现在他眼前。

不祥的绿色藤条在人类的皮肤上扭动,生长着,仿佛正努力地汲取养分。

宁泽川跟着夏利,走过了寂静的街巷。

不知为什么,他总能听到街角的黑暗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像有许多人正在窥伺。

“不用理会他们。”夏利说,“近日来,疯王的黑甲骑频繁造访黑死镇。有他们四处巡视,这些人不敢乱动。”

“疯王?”宁泽川眼皮跳了跳。

夏利一愣,半捂住嘴,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没有异动,这才接着说“一时口快……尊敬的,沙王陛下。”他湖水绿的眼眸之中,染上一点恐惧,缄口不语。

在宁泽川的记忆中,他离去之前,整个诺斯特大□□分五裂,近似于六芒星形的土地上,至少同时存在着上百个国家和国王。那时,并没有任何一个国王,有着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

当然,那时,也没有任何人,能让黑甲骑听命。

宁泽川忽然忆起那双沉郁的,暗蓝色的眼睛。

此时,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有人在烧火?”他吸了吸鼻子,问。

“是的,这里每个星期都会举行焚烧仪式,送走由于蔷薇花疫而离开的病人,使他们安眠于黑暗神的怀抱。”夏利解释道,片刻后,脸忽然白了一些,“不对,明天才是礼拜天。今天……今天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烟味?”

烟味越来越浓了。

宁泽川若有所感地回过身。只见小镇中部尖顶教堂背后,染上了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大半边天。

好大的火,居然悄无声息地烧了起来。

“那是克里斯大夫的医馆!”他母亲的药……夏利惊叫,扣紧兜帽,飞奔过去。

宁泽川跟在他身后。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吞噬了整条街的民房。平日里人们把易燃的柴火、旧家具等随处摆放在后院,加上夜晚不知从何而来的凉风,又将大火吹开了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浓烟滚滚,熏得人头昏脑胀。

“着火了,着火了,医馆着火了!”

“别管那些个铜币了,先逃命吧……”

衣衫不整的镇民们从被波及的自家里狂奔出来,有的还穿着宽松的里衣,他们站在街道上,欲哭无泪地远望火光。

夏利说“愣着干什么,快灭火呀,那可是医馆!大胖,你去向驻扎的黑甲骑求助,快!”

愣怔的大胖应了声,猛拍脑门,拔腿就走“对,对,去找黑甲骑。”

“别找了,我已经去过了,院子已经空了,没有人。他们下午就已整装出发,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个镇民说。

“那,那,水呢?附近谁家蓄水了,水缸呢?”夏利问。

“水也早就空得差不多啦!这个季节,哪家不是这样呢?”有人回答。

夏利抱紧怀里的书,湖水绿的眼眸瞪大了。

不是吧……他们只能等大火自己熄灭吗?镇子一家连着一家,全部烧毁了怎么办?

“让我来吧。”宁泽川忽然说。

“你?你要做什么?”夏利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第几次问出这句话。

“你身上有银币吗?”

“银币……”夏利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右边的衣兜。

“相信我。我可以让火熄灭。”宁泽川伸手,朝他摊开手掌。

夏利看着眼前神情镇定而放松的青年,咽了口唾沫。

黑死镇里,除了强盗和赌徒,最多的就是骗子。只是平日里大家知根知底,相互之间不会轻易上当。

可是,他并不是镇子里的人,还是古德曼叔叔的旧识。

还救过一个花疫病人。

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没有灭火的方法了。

“给你!”夏利下定决心似的,从兜里里掏出仅有的两枚银币,放在他掌心。

“不够。”这场大火太过诡异,宁泽川摇了摇头,“还有谁身上带了银币?借我一用。”

“您是教堂新聘请的神媒大人吗?大家可以凑多些铜币作为您的报酬,也是一样的。”有人提议。

“只有银币可以。”宁泽川很坚决。

“不知道二位神明是否眷顾你。大多数神媒,毕生都没有等到过一次神眷。”有人在犹豫。

夏利对着众人说“他的名字叫宁泽川。我亲眼见到过,他让一个花疫病人停止‘绽放’。”

“果真如此?”

“也许可以试试……”

大胖犹豫一会,将贴身携带的两枚银币放到宁泽川的掌心。

其他镇民也纷纷这样做了。

四枚,五枚,八枚……

第二十枚。

够了。

宁泽川收回手,握住冰凉的银币,轻声说

“神明将会眷顾这座小镇。”

“——但不是你们口中的二位。”

他走向火中,静立于火焰飞舞的边缘。

双手缓缓抬起,将掌心的银币朝上。

现在,银币在发光。

那是与星萤近似的,温柔而空灵的光。

银质物,是他神力的第二触媒。

刚才,为了使那个蔷薇花疫病人暂缓发病,他一不小心消耗了太多神力。

——当无法召唤出足够的星萤的时候,就必须,要有钱。

点点蓝光,闪烁升起。

并不耀眼,却盖过了赤色的烈焰。

——很多年后,当年有幸身处现场的镇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火与雨弥漫的一夜。

银发流泻的白衣神明,缓步走入摇曳的赤红火光之中。

蓝色流萤在他周身飞舞,绵密雨丝应他的召唤而来。咆哮的地狱烈火,熄灭于瘟疫小镇的黑色土壤之中。

这一幕,成为了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好了,大家来把自己的钱领回去。

宁宁……现在我可以作证,我手里的这二十枚银币,都不是假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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